第9章 欢愉的BUG与粘人的考拉

“求知者号”在星海中平稳航行，修复工作有序进行，但主实验室的气氛却与以往有些不同。以往这里只有数据流动的静谧和黑塔独自思考时的沉寂，如今却多了一种……略显嘈杂的活力。

而活力的来源，自然是我们的百达，以及她那被黑塔初步判定为“可能与欢愉命途有关”的诡异创造能力。

自从得出那个初步结论后，黑塔对百达的态度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不再是单纯地将她视为需要照顾的、偶尔能提供意外惊喜（或惊吓）的姐姐，而是……一个极其特殊、值得深入研究的“现象级”案例。

于是，黑塔开始了她的“缠人”研究。

“百达。”黑塔放下手中的数据板，看向正坐在地毯上，试图把一个小型反重力装置和一个会自动播放摇篮曲的音乐盒焊在一起的百达。

“嗯？”百达头也不抬，专注于她手中冒着电火花的“新发明”。

“再制造一次那个‘自行建筑机器人’。”黑塔下达指令，语气平静，如同在要求进行一次常规实验。

百达闻言，立刻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没有丝毫犹豫。她对黑塔的要求，从来都是毫无条件地答应。

“好呀！”她站起来，拍拍小屁股上的灰，噔噔噔跑到实验室角落那个专门为她开辟的“垃圾堆”材料区。那里堆满了各种废弃零件、边角料，甚至还有一些从毁灭军团残骸上回收的、仍带着微弱毁灭能量的碎片。

她的眼神再次变得专注，小手在材料堆里翻找。

“这次，不要用敌人的残骸升级。”黑塔补充了一个变量，“只用我们飞船上的备用零件。”

“哦…”百达含糊地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她抓起几个报废的传感器、几块标准合金板、一个老旧的推进器核心……

和上次一样，她的双手化作了残影，动作粗暴、不合逻辑，充满了“俺寻思”的风格。叮叮当当、滋滋作响的声音不绝于耳。

几分钟后，一台造型依旧粗犷、但风格与之前那批略有不同、通体是飞船标准银灰色的“自行建筑机器人”出现在了原地。它没有搭载那些狰狞的敌方装甲，看起来“温和”了不少。

“启动。”黑塔命令。

机器人眼中亮起蓝光，履带转动，发出嗡嗡声。

黑塔立刻启动扫描。

全息投影上，内部结构模型迅速构建——依旧是一团乱麻般的能量线路，强行拼凑的动力核心，不合规格的传动系统……

模拟运行开始。

“警告！能量回路节点B-12负载异常！”

“警告！左臂传动轴应力集中！”

“警告！核心冷却效率不足！”

……

故障率预测曲线再次飙升，最终定格在：百分之七十八点九。

比上次略低一点点，但依旧是个灾难性的数字。

然而，这台机器人依旧稳稳地站在那里，执行着待机指令。

黑塔若有所思。

“百达，造一个……能永远不停转动的轮子。”她换了一个更抽象、甚至违背能量守恒定律的要求。

百达眨巴着眼睛，似乎在理解“永远不停转动”是什么意思。她歪着头想了几秒，然后点点头，又从材料堆里扒拉出几个小齿轮、一个微型能量电池（电量显然不足以支撑“永远”）、还有一些细小的弹簧和螺丝。

她再次动手，很快，一个结构极其简单、甚至有些简陋的小装置出现在她手心。那是一个用齿轮和弹簧组成的、巴掌大的小轮子。

百达把它放在地上，用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

轮子开始转动，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它转得不快，看起来随时会停。

黑塔和实验室的智能系统同时监测着它的能量消耗和运动状态。

一分钟过去了，轮子还在转，虽然速度慢了些。

五分钟过去了，依旧在转。

十分钟过去了……

轮子的转速似乎稳定在了一个极其缓慢，但确实没有停止的状态。监测数据显示，那微型电池的能量早已耗尽，理论上轮子早该停了。但它就是违背物理定律地，依靠着那看似简陋的弹簧和齿轮结构，以一种极其微弱、却绵延不绝的动能，持续转动着。

“无法检测到持续能量输入源……”

“运动模式不符合已知物理模型……”

“结构分析显示，其内部应力应在37秒前耗尽……”

智能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丝“困惑”。

黑塔看着那个还在顽强“咔哒”转动的小轮子，又看了看一脸“看，我做好了”的求表扬表情的百达，感觉自己对宇宙的认知又被刷新了一次下限。

“停。”黑塔说道。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个小轮子仿佛听到了指令，又像是耗尽了某种无形的“支持”，晃动了两下，终于停了下来。

“百达，造一个……能让人笑起来的东西。”黑塔继续测试，这次涉及到了精神层面。

百达这次思考的时间更长了一些。她看了看黑塔，又看了看材料堆，然后开始动手。这次她用了一些彩色的导线、几个发光二极管、一个小喇叭，还有一些……亮晶晶的彩纸碎片？

她鼓捣了一阵，造出了一个看起来像简陋头冠的东西，上面布满了闪烁的彩灯和歪歪扭扭的装饰。

“给！黑塔！戴！”百达兴奋地把头冠递给黑塔。

黑塔面无表情地接过，出于研究目的，她将其戴在了头上。

头冠上的彩灯开始以混乱的节奏闪烁，小喇叭里播放出走了调的、混合了生日快乐歌和星际航行警报声的古怪旋律，同时，一些亮晶晶的彩纸碎片从头冠的缝隙里被吹了出来，飘得到处都是。

黑塔：“……”

她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没有任何想笑的冲动，只觉得……很吵，很幼稚，而且那些彩纸碎片粘在她的头发和衣服上，让她有点烦躁。

然而，旁边一个正在帮忙记录数据的年轻研究员，不小心瞥了一眼头上戴着滑稽头冠、一脸冷漠的黑塔，以及她身边飘舞的彩纸，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脸憋得通红。

黑塔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研究员立刻噤若寒蝉。

她摘下头冠，分析着数据：“目标对象（我自己）未产生愉悦情绪波动，精神力场无异常变化。但间接观测到第三方出现短暂欢笑反应……效果具有不确定性和间接性？”

一系列测试下来，黑塔发现了一些规律：

1.  百达的“创造”能力极其依赖她自身的“认知”和“意愿”。她认为那东西“能行”，哪怕结构再不合理，它就有极高概率“能行”，虽然通常伴随着高得离谱的故障率（BUG）。

2.  她的造物效果，往往带着一种……不可预测的、混乱的，甚至有些恶作剧般的意味。试图造永动轮，结果造出个违背能量守恒的“慢动轮”；试图造让人发笑的东西，结果造出个让人（主要是旁观者）觉得滑稽尴尬的玩意儿。

3.  这种能力的发动，似乎完全不受理性思维和现有科学体系的约束，充满了随心所欲和……“乐子”感。

黑塔调出了星神命途的资料库，手指在虚拟屏幕上滑动，最终停留在了“欢愉”的标记上。

星神阿哈，以制造混乱和寻找乐子为目标。其命途的行者，行为往往不可预测，追求瞬间的欢愉与戏剧性，甚至不惜自我毁灭来达成一场“盛大的演出”。

百达的能力，这种绕开规则、制造BUG、效果充满意外性和混乱特质的方式……与“欢愉”命途的某些特征，确实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她并非主动走上了这条命途，更像是她那种纯粹到近乎“笨蛋”的思维模式，以及她那不受束缚的“俺寻思”能力，无意间契合了“欢愉”的某种本质——对规则的无视，对“可能性”的肆意妄为，以及过程本身带来的（至少对她自己而言的）快乐。

“所以，结论初步推定，”黑塔在自己的研究日志上记录着，“样本百达，其特殊创造能力，疑似与‘欢愉’命途存在高度关联。能力表现形态为：无视部分物理规则，将自身‘认知’与‘意愿’通过未知方式强行具现化，实现过程充满随机性与BUG，结果往往具有意外性与混乱特质……更像是一种宇宙底层规则的‘漏洞’利用者。”

写到这里，黑塔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又坐回地毯上，开始用新的零件拼凑一个会跳舞的金属小鸟的百达。

“其行为动机单纯，主要围绕‘陪伴保护目标个体’及‘自身感到有趣’为核心驱动力，暂无表现出典型‘欢愉’信徒的极端倾向。威胁等级……暂定极低（对特定目标个体而言甚至为负）。”

记录完毕，黑塔合上了虚拟日志。对于这个结论，她基本满意。虽然还有很多未解之谜，比如这种能力的具体运作机制，与欢愉命途能量的具体联系方式等等，但那都是可以留待以后慢慢研究的课题。至少现在，她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天才的求知欲暂时得到了安抚，她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自己之前中断的、关于“虚数能量在限定场中的传导效率”的课题上。全息投影再次被复杂的公式和模型占据。

而就在她刚沉浸进去没多久，一个温暖的身体就悄无声息地贴了过来。

百达造完了她的跳舞小鸟（那小鸟正以一种抽搐般的、极其滑稽的动作在地上蹦跶），心满意足地蹭到黑塔身边，熟练地从后面抱住了坐在控制台前的黑塔，把脸贴在她的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闻着那熟悉的、混合了机油与冷冽电子元器件味道的气息，发出了满足的、带着点奶音的哼唧：

“黑塔~”

她的声音软糯，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亲近，仿佛刚才被当成研究对象各种测试的人不是她一样。

黑塔正在推导一个关键参数，被打断思路，身体微微一僵，头也不回，语气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放开，我在工作。”

“唔…不要…”百达抱得更紧了，还在她背上蹭了蹭，“黑塔…香…舒服…”

黑塔试图挣脱了一下，但百达的【力量强化】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抱得死紧。

“你……”黑塔有些无奈，看着屏幕上刚刚闪过的灵感差点被打断，叹了口气。她知道，跟这个笨蛋姐姐讲道理是没用的。

最终，她选择了放弃抵抗，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百达抱得更舒服些，同时也让自己能继续面对屏幕工作。

“安静点，不许再出声。”黑塔下达了最终指令。

“嗯！”百达用力点头，果然不再说话，只是像个人形挂件一样安静地贴着，感受着妹妹的体温和心跳，觉得无比安心和快乐。

实验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全息投影上流淌的数据，以及黑塔偶尔敲击虚拟键盘的声音。

而在角落，那台故障率78.9%的机器人安静待机，那个违背能量守恒的小轮子静止不动，那个滑稽的头冠躺在实验台上，还有那只抽搐跳舞的金属小鸟……所有这些由“欢愉”BUG制造出的产物，与这理性至上的科研空间，构成了一幅奇异而又莫名和谐的画卷。

黑塔在理性的海洋中探索真理，而她的笨蛋姐姐，则用她独有的、充满BUG的“欢愉”方式，为她冰冷的世界，点缀着混乱却温暖的色彩。

研究还在继续，而陪伴，也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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