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流浪者之影，末日兽之殇
短暂的平静如同暴风雨前的凝滞，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毁灭军团的第一波袭击虽被击退，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仅仅是开始。真正的恐惧，源于未知的、更强大的敌人。
一年后，黑塔二十一岁。
预警系统的尖啸再次划破星空，这一次，其凄厉程度远超以往！星图被一片汹涌的、代表死亡的猩红彻底淹没！
毁灭军团的“先遣部队”，真正的先锋力量，抵达了！
其规模如同遮天蔽日的蝗群，数量是上次的数十倍！更令人绝望的是，在那密密麻麻的反物质士兵和战争机甲集群中，一个如同移动山岳般的庞大身影，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缓缓显露出它狰狞的轮廓——末日兽！
那是毁灭的具象化，是纳努克麾下的战争巨兽！它庞大的身躯仿佛由纯粹的毁灭能量和扭曲的金属构成，暗红色的能量脉络在体表虬结蠕动，所过之处，空间都为之扭曲，小型的护卫舰被其散发的能量余波轻易撕碎，如同纸糊的玩具！
湛蓝星及其残存的抵抗力量，陷入了彻骨的绝望。轨道防御平台在末日兽的一次能量吐息下化为宇宙尘埃，残存的舰队在敌军的洪流中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摇欲坠。
“求知者号”内，警报声、爆炸声、结构应力过载的呻吟声混杂在一起。黑塔站在主控台前，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她面前的全息投影上，末日兽的能量读数高得离谱，其能量护盾强度、结构稳定性都远超她之前建立的任何模型。
“常规武器无效！能量武器被偏转！质子弹头无法突破其外部装甲！”
“第三、第五混编舰队……全军覆没！”
“湛蓝星赤道防线被突破！地面遭受直接攻击！”
坏消息如同雪片般传来。黑塔的大脑在疯狂运转，试图寻找这头怪物的弱点，寻找任何一丝反击的可能性。她有了一些理论上的进展，比如发现了其能量核心的某种频率共振可能，但要将理论转化为实际攻击，需要时间，需要能够承载她理论的载体，需要……一个奇迹。
而眼下，最缺的就是时间。末日兽正一步步逼近“求知者号”和它身后脆弱的湛蓝星。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笼罩所有人的时刻，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动了。
百达一直紧紧跟在黑塔身边，小手攥着黑塔的衣角，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她看着观察窗外那头如同噩梦般的巨兽，看着那些被轻易摧毁的星舰，听着通讯频道里传来的、属于家乡的悲鸣和绝望呼喊。
一种比恐惧更强烈的情绪，在她那颗简单纯粹的心中涌动——保护黑塔，保护这个她和黑塔共同的“家”！
她的目光，越过了混乱的主控室，透过舷窗，投向了星港深处，那台静静矗立着的、巨大而残缺的阴影——“流浪者”号机甲。
那是黑塔根据她最前沿的时空折跃与重粒子武装理论设计的巨型人形决战兵器，理念超前，设计图堪称艺术品。然而，其所需的材料强度、能量传导效率、以及最关键的、能够承受巨大数据流和物理负荷的驾驶员神经连接系统，都成为了无法逾越的技术鸿沟。它只是一个巨大的、未完工的框架，一个被许多人私下里嘲笑为“天才的妄想”的钢铁空壳。
百达松开了攥着黑塔衣角的手。
她指向星港中那个巨大的阴影，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警报的喧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觉得它行。”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整个主控室瞬间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百达。
“她说什么？”
“‘流浪者’号？那个半成品？”
“她知不知道那东西连站都站不起来？！”
“疯了！真是疯了！”
黑塔也猛地转头看向百达，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悸动。
“百达！别胡闹！那不是玩具！”黑塔厉声喝道，试图阻止。她知道“流浪者”号的理论潜力，但也更清楚其现实中的不可能性。让百达上去，无异于送死！
但百达没有听。她像一支离弦的箭，冲出了主控室，凭借着【力量强化】带来的速度，在摇晃的通道中狂奔，目标直指星港的“流浪者”号！
“拦住她！”黑塔对着通讯器喊道，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几名附近的船员和安保人员试图阻拦，但百达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轻易地躲开了他们，甚至徒手推开了一扇因爆炸而变形卡住的厚重舱门！
她冲到“流浪者”号脚下，这庞大的钢铁巨人如同山岳般俯视着她。驾驶舱的入口位于胸口高度，舱门甚至没有完全闭合，裸露着粗大的线缆和未安装完毕的缓冲装置。
百达没有任何犹豫，她抓住外部的维护梯（那梯子对她来说如同悬崖），手脚并用，以惊人的敏捷攀爬而上，如同一个小小的白色光点，义无反顾地投入了那黑暗的、未完成的驾驶舱入口。
“百达！回来！”黑塔的声音通过外部扬声器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
百达钻进驾驶舱。里面空空荡荡，没有舒适的座椅，没有复杂的控制杆，没有全景屏幕，只有冰冷的金属骨架，裸露的线束，以及中央一个粗糙的、应该是连接神经感应服（但并未安装）的金属平台。
她走到平台前，伸出那双白白嫩嫩、曾捏过橡皮泥、搓过机器人、此刻却将要操控钢铁巨神的小手，轻轻地按在了那冰冷粗糙的控制界面上。
她闭上眼睛，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喧嚣、黑塔的呼喊、末日的威胁。她的意识沉入一片空无，只剩下一个无比纯粹、无比蛮横的念头，如同烙印般刻入灵魂：
“俺寻思，”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驾驶舱内回荡，“这大家伙，该动起来了，该去战斗了。”
嗡——！！！
一股无形的、磅礴的、仿佛源自宇宙本初的力量，以百达为中心，轰然爆发！
“流浪者”号那原本暗淡无光的眼部监视器，猛地爆发出如同超新星般刺目的白光！黑白色装甲的缝隙间，炽热如熔岩般的能量光芒奔流不息，发出低沉的、如同远古巨兽苏醒般的咆哮！
“轰隆！！！”
庞大的钢铁之躯动了！它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其笨重外形的、近乎违反物理定律的敏捷和协调，猛地站起身来！巨大的金属脚掌踏在星港甲板上，引发剧烈的震动！
它伸出巨手，一把抓起旁边平台上放置的、由黑塔研发的、理论上威力巨大但从未经过实战测试的超规格武器——一柄巨大的、缠绕着不稳定能量电弧的“重粒子斩舰刀”！
“不可能！！”星港内，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失声惊呼。
“能源核心没有启动信号！”
“传动系统未连接！”
“神经链接为零！它……它到底是怎么动起来的？！”
黑塔在主控室内，看着监控画面中那尊屹立起来的钢铁巨人，看着它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白光，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是震惊，是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的恐惧和……心痛。
“流浪者”号，这台承载着她最高构想却无法实现的造物，此刻在她笨蛋姐姐那不讲道理的“俺寻思”之下，以一种BUG般的形式，强行“活”了过来！
钢铁巨人迈开了步伐，每一步都地动山摇，冲出星港，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流星，悍然迎向了那头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末日兽！
一场惨烈而壮观的机甲VS巨兽大战，在冰冷的宇宙真空中轰然上演！
末日兽发出震碎小行星的咆哮，暗红色的毁灭能量如同洪流般喷涌而出！
“流浪者”号则展现出了与其庞大身躯完全不符的灵动！百达的驾驶毫无章法，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纯粹依靠着野性的直觉和【力量强化】带来的超强反应。她操控机甲一个狼狈却有效的翻滚，躲开了致命的能量吐息，随即反手一刀，重粒子斩舰刀带着凄厉的能量尖啸，狠狠劈砍在末日兽的腿部关节处！
火花四溅，能量湮灭的冲击波一圈圈扩散！
“吼！！”末日兽吃痛，巨大的尾巴如同山脉般横扫而来！
“流浪者”号猛地矮身，险之又险地避开，同时肩部临时加载的、同样是百达“俺寻思”出来的辅助炮台猛烈开火，轰击在末日兽相对脆弱的腹部！
没有精妙的战术，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原始、最野蛮的力量碰撞，以及百达那近乎预知般的、总能抓住对方弱点的战斗直觉！
“左边！小心它的爪子！”黑塔忍不住在主控室喊出声，尽管她知道百达听不见。
“能量读数下降！攻击它的能量核心！在胸腔位置！”她快速分析着数据，试图提供帮助，但战场上的“流浪者”号仿佛早已洞悉一切，每一次攻击都精准地落在黑塔分析出的关键点上！
战斗异常惨烈。“流浪者”号的装甲在末日兽恐怖的力量下不断扭曲、剥落，裸露出的内部结构闪烁着不稳定的电火花，受损率迅速超过40%、50%……
最终，在机甲受损超过60%，一条手臂几乎被废，能源核心报警声凄厉长鸣的时刻，“流浪者”号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它用尽最后的力量，将庞大的机体如同炮弹般射出，无视了末日兽疯狂的攻击，将那柄已经布满裂纹的重粒子斩舰刀，连同机甲剩余的全部能量，狠狠地、一往无前地，刺入了末日兽那散发着毁灭光芒的胸腔核心！
“轰！！！！！！！！！”
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爆炸在星空中绽放，如同超新星爆发！刺目的光芒让所有观测设备瞬间致盲！狂暴的能量风暴席卷四方，将靠近的小型敌舰直接汽化！
光芒渐渐散去。
末日兽庞大的身躯，从核心处开始寸寸碎裂，最终化为宇宙的尘埃。
而“流浪者”号，也只剩下小半个残破的躯干和头颅，静静地漂浮在爆炸的中心，如同一位力战而竭的勇士，失去了所有光芒。
救援艇冒着风险冲入尚未平息的能量乱流。
当他们艰难地切开严重损毁、几乎融化的驾驶舱门时，看到了令他们心碎的一幕。
百达小小的身体被变形的金属结构卡在中央，几根断裂的操纵杆如同利刃般刺穿了她的身体和大腿，鲜血染红了破碎的驾驶服。她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但她的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完成了重要任务的安心弧度。
“快！医疗队！！”救援人员的声音带着哭腔。
当百达被紧急送入“求知者号”的医疗舱，进行最全面的检查后，一个更残酷的事实摆在了黑塔面前。
百达的身体受到了极其严重物理创伤，但以飞船的医疗技术尚可维持。然而，医疗检测显示，她的生命体征深处，缠绕着一股阴冷、腐朽、充满毁灭意志的暗红色能量——那是末日兽临死前，蕴含其本源毁灭意志的能量侵蚀！
这股能量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正在缓慢而坚定地瓦解着她的生机，无法剥离，无法中和，无法治愈。这是一种目前医学无法解释、更无法治愈的绝症。她的生命，已经进入了无可挽回的倒计时。
病房内，只剩下仪器的滴答声。
黑塔站在病床前，看着床上那个浑身插满管线、脸色苍白、仿佛一碰即碎的姐姐。这个总是带着傻乎乎笑容、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着她、在她最绝望时刻一次次用奇迹拯救她的笨蛋姐姐……
一向冷静、甚至有些冷漠的黑塔，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块，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失去”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宇宙真空，瞬间淹没了她。
晶莹的泪珠，毫无预兆地，从她那双洞悉宇宙奥秘的眼眸中滚落，一滴，两滴……砸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也砸碎了她一直以来用以保护自己的、理性的外壳。
她伸出手，颤抖着，轻轻握住百达那只没有输液、却依旧冰凉的小手。
“……蠢材……”她的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谁让你……谁让你去的……你这个……笨蛋……”
百达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有些涣散，但看到床边的黑塔，尤其是看到她脸上的泪痕时，似乎愣了一下。
然后，她虚弱地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如同小时候一样纯粹、却无比苍白的笑容。
她努力抬起另一只没有被握住的手，动作缓慢而艰难，最终，轻轻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握住了黑塔的手，然后像小时候寻求安慰时那样，轻轻抱住了黑塔的手臂，将脸颊贴了上去。
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却清晰地传入黑塔耳中：
“黑塔……不哭……”
“保护……黑塔……”
“姐姐……在……”
这一刻，黑塔再也无法抑制，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她俯下身，将额头抵在百达冰凉的手上，肩膀微微颤抖着。
在这个由理性、数据和宇宙法则构成的世界里，天才少女黑塔，第一次，为了她的笨蛋姐姐，流下了无助而悲伤的眼泪。
而百达，只是虚弱地笑着，感受着妹妹的体温和泪水，用尽最后的力气，轻轻地、一遍遍地，拍着黑塔的手背，如同过往无数次安抚她时那样。
冰冷的医疗舱内，弥漫着药水的气息和绝望的阴影，唯有姐妹俩紧紧相握的手，传递着超越生死、无法被任何毁灭意志侵蚀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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