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归的征途，最后的守护

九年。

漫长的三千多个日夜，在消毒水的气味、维生装置规律的滴答声和生命监测仪冰冷的线条中缓慢流逝。

对于百达而言，这九年是一场在混沌与清醒边缘的漫长跋涉。末日兽的毁灭能量如同附骨之疽，日夜侵蚀着她的生机。

她的身体日渐枯萎，曾经能轻易抱起黑塔、徒手掰弯合金的小手，如今瘦削得只剩下骨头，苍白得几乎透明。

大部分时间，她意识模糊，沉沦在由痛苦和破碎记忆编织的迷梦中，依靠着复杂的维生系统勉强维系着那一点摇曳的生命之火。

而对于黑塔，这九年是一场与命运、与宇宙法则的绝望赛跑。她几乎放弃了所有与“防御”无关的研究，将全部的智慧、资源、“求知者号”乃至后来整合的湛蓝星残余力量，都投入到了两件事上

：寻找治愈百达的方法，以及构建足以应对毁灭主力、守护脚下这颗脆弱星球的终极防御体系。

她的实验室变成了病房与指挥中心的结合体。一面墙上挂满了百达的生命体征数据和各种针对毁灭能量的失败治疗方案记录；另一面墙上，则是复杂的星图、舰队部署、以及基于“流浪者”号实战数据升级而来的、规模更加宏大的防御平台设计图——“寰宇壁垒”计划。

她尝试了所有已知的科学方法，甚至涉足了一些危险的、边缘的宇宙秘法，试图驱散那股毁灭能量。但那股能量如同拥有生命，顽固地扎根在百达的生命本源深处，任何外部干预都收效甚微，甚至几次险些加速其崩溃。

“能量特征无法解析……结构与已知任何宇宙常数不兼容……”

“尝试用虚数能量中和……失败，产生排斥反应……”

“样本组织再生速度远低于侵蚀速度……”

一次次失败的报告，如同冰冷的凿子，在黑塔心中刻下深深的无力感。她可以计算星轨，可以推演宇宙诞生，却无法从死亡手中夺回自己唯一的姐姐。

“黑塔……”病床上，百达偶尔会发出微弱的呓语，即使在昏迷中，她呼唤的也永远是妹妹的名字。

黑塔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走到床边，握住那只冰冷的手，低声回应：“我在。”

她看着百达痛苦的睡颜，看着她身上那些维持生命的管线，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悲伤在她冰冷的眼眸深处燃烧。她恨毁灭军团，恨纳努克，更恨这无能为力的自己。

期间，毁灭军团的小规模骚扰从未停止，但都被黑塔构建的初步防御体系击退。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试探。真正的考验，即将到来。

百达三十岁生日那天，黑塔在病床边放了一个小小的、用能量模拟的蛋糕，上面插着一根微微闪烁的蜡烛。

“百达，三十岁了。”黑塔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百达似乎比平时清醒一些，她努力聚焦视线，看着那虚幻的蛋糕，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虚弱地扯出一个笑容，用眼神示意黑塔靠近。

黑塔俯下身。

百达用尽力气，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极其缓慢地，轻轻碰了碰黑塔的脸颊，指尖冰凉。

“黑塔……好看……”她气若游丝，眼神依旧纯粹，仿佛这九年痛苦的折磨从未改变她内里最本质的东西。

那一刻，黑塔几乎要落下泪来。她紧紧握住那只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正在流逝的温度。

然而，命运连这片刻的温情都要剥夺。

就在百达生日后不久，刺耳的、代表灭顶之灾的最高级别警报，再次响彻了整个湛蓝星防御网络！这一次，警报声中的绝望，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烈！

“警告！侦测到超大规模空间跃迁信号！”

“警告！识别为毁灭军团主力舰队！”

“警告！能量读数超越监测上限！末日兽信号……复数！重复，复数末日兽信号！”

星图上，代表敌人的猩红，如同决堤的血海，瞬间淹没了所有的防御节点！

来了！毁灭的主力，终于到了！

数头比之前那头更加庞大、能量反应更加恐怖的末日兽，如同移动的死亡星体，从扭曲的空间中缓缓驶出！它们身后，是无穷无尽、铺天盖地的反物质虚卒和重子大军！整个湛蓝星系的光线仿佛都被这股毁灭洪流所吞噬！

黑塔站在总指挥席上，面容冰冷如铁，唯有紧握到指节发白的双手，泄露了她内心的震动。她精心构建的“寰宇壁垒”在主力军团的冲击下，如同纸糊的般层层碎裂！新建造的防御舰队在敌军的洪流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亡！

“第一至第三防御平台失联！”

“轨道炮阵列过载崩溃！”

“第七、第八舰队……全军覆没！”

战报如同雪崩般传来，每一个字都敲打着幸存者最后的神经。绝望，如同冰冷的宇宙真空，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黑塔亲自操控着经过强化的“求知者号”（现已更名为“智械方舟”），率领着最后的精锐，冲入了战场的最前线！她利用自己对毁灭能量的研究和这些年构建的战术模型，精准地指挥着残存舰队，试图寻找一丝胜机。

然而，实力的差距是绝望的。数头末日兽的集火，瞬间就重创了“智械方舟”的护盾，庞大的舰体剧烈震动，多处舱室破损，火光四起！

黑塔的座舰被至少三头末日兽和大量的敌军舰队重点包围，能量护盾濒临破碎，规避空间被压缩到了极限！她冷静地计算着各种突围方案，但成功率低得令人绝望。

“护盾剩余7%！结构完整性下降至45%！”

“我们被锁定了！无法摆脱！”

副官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黑塔看着屏幕上那些狰狞的、不断逼近的毁灭巨兽，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茫然。难道，终究还是到此为止了吗？她和百达，还有这颗星球……

就在这最危机的时刻，在遥远后方、重重保护下的医疗中心内。

躺在病床上、连接着无数维生管线、意识大部分时间处于混沌状态的百达，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原本总是带着懵懂和纯净的眼眸，此刻燃烧着一种决绝的光芒，更深处，似乎还有一种被长久压抑后、终于冲破束缚的清明与智慧！如同回光返照，又像是灵魂在生命终点前的彻底绽放！黑塔是天才，作为她的双胞胎姐姐，百达的智慧本源怎会平庸？它只是被那纯粹到极致的“笨蛋”特质和“俺寻思”的BUG能力所掩盖，如同被淤泥包裹的明珠。而此刻，在死亡和守护执念的双重刺激下，这智慧终于冲破了束缚，发出了最后、也是最璀璨的光华！

她清晰地感知到了黑塔的危险！那种血脉相连的悸动，比任何监测设备都要准确！

“黑塔……”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嘶哑地低吼出声。

没有犹豫，她伸出颤抖的、骨瘦如柴的手，猛地抓住胸前那些维持着她生命的维生管线，一根，一根，毫不犹豫地拔掉！

“嘀嘀嘀——！！！”生命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急剧下跌，几乎拉成直线！

剧烈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如同千万把钢刀在体内搅动，几乎让她立刻昏死过去！但她凭借着【力量强化】带来的最后一点身体底蕴和那股顽强的、守护妹妹的意志，硬是撑住了！她猛地咬破自己的嘴唇，鲜血的腥味和疼痛让她保持了一丝清醒。

她翻滚下床，身体重重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却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用双臂支撑着，拖着完全无法用力的双腿，如同一个破碎的人偶，一点一点，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爬向星港的方向！

沿途的医护人员试图阻拦，却被她眼中那决绝而骇人的光芒所震慑，竟无人敢上前。

星港深处，那台经过九年断断续续修复、外部加装了更多武器和装甲、显得更加狰狞庞大的“流浪者”号，正静静地伫立在阴影中，如同沉睡的巨人。

百达爬到了它的脚下，仰望着这熟悉的钢铁身躯。她伸出手，抚摸着冰冷的装甲，那触感让她恍惚间回到了九年前。

“老伙计……”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无法辨认，“最后一次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徒手撬开了那道并未完全锁死的、更加厚重的驾驶舱门，然后将自己残破的身体，狠狠地“塞”了进去！

驾驶舱内部依旧简陋，那个粗糙的神经接口平台还在。百达没有任何迟疑，她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惨烈的方式，将自己的脊柱和后脑，狠狠地“撞”向了那布满尖锐探针的接口！

“噗嗤！”血肉被刺穿的声音细微而恐怖。

这一次的连接，远比九年前那次更加深入，更加彻底！不再是简单的意念操控，而是真正的、燃烧生命本源的神经融合！她将自己残存的所有意识、所有力量、所有对妹妹的守护执念，毫无保留地灌注了进去！

“嗡——！！！！！！！”

“流浪者”号那沉寂了九年的双眼，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内核般炽烈的白光！整个机体剧烈震颤，黑白色的装甲缝隙间奔流的能量光芒不再是熔岩般的红色，而是纯粹到极致的、仿佛能净化一切的炽白！一股浩瀚无匹、远超从前的恐怖威压，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

“轰隆！！！”

钢铁巨人猛地抬头，庞大的身躯以一种近乎撕裂空间的姿态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横贯战场的炽白流星，无视了沿途所有的阻碍，精准无比地、瞬间出现在了黑塔那岌岌可危的“智械方舟”正前方！

恰在此时，那三头围攻的末日兽，蓄力已久的集束毁灭光线，如同三道死亡洪流，同时喷发，直射向“智械方舟”！

“流浪者”号没有丝毫犹豫，它将庞大的机体如同最坚固的盾牌般，完全展开，硬生生替黑塔的座舰，接下了这三道足以湮灭星辰的恐怖攻击！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震撼了整个战场！炽白的能量风暴将“流浪者”号完全吞没！

“百达！！！”黑塔在主控室内失声惊呼，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然而，能量风暴散去，“流浪者”号虽然外部装甲大面积融化、剥落，露出了内部更加复杂的（被百达潜意识里强化过的）结构，但它依旧屹立不倒！它猛地转过身，那炽白的双眼死死锁定了那三头末日兽！

接下来的战斗，超越了所有人理解的范畴。

“流浪者”号的战斗方式，不再是九年前那种野性的直觉，而是融合了一种……近乎预知般的精准和恐怖的战术计算！它的每一个动作都简洁、高效到极致，仿佛能看穿末日兽所有的攻击模式和能量流动！它不再硬碰硬，而是以最小的代价，引导、偏转、甚至利用敌人的攻击去反击另一头敌人！

它时而如同鬼魅般穿梭，时而如同山岳般稳固，铁拳挥出，总能打在末日兽能量运转最关键的节点上；肩部、背部加载的各种武器（很多甚至是黑塔都未曾设想过的、由百达临场“俺寻思”出来的古怪装备）交替开火，形成一张毫无死角的毁灭之网！

这不仅仅是力量的碰撞，更是智慧与毁灭意志的终极对决！那个在众人眼中“傻子”的百达，此刻展现出的战斗智慧，竟隐隐与黑塔不相上下，甚至在某些瞬间，更加诡谲难测！

“配合它！”黑塔瞬间反应过来，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立刻调整战术，“所有单位，听从我的指令，协同‘流浪者’号攻击！”

天才的智慧与姐姐燃烧生命绽放的奇迹，在这一刻完美融合！

“流浪者”号如同一把由炽白火焰凝聚而成的、无可阻挡的利刃，在黑塔精准的指挥和舰队火力的配合下，硬生生在毁灭军团主力那铁桶般的阵线中，撕开了一道又一道口子！它独自牵制了至少五头末日兽，击溃了数波敌军最凶猛的反扑！

它的机体在一次次冲击中不断损毁，装甲剥落，肢体断裂，但那炽白的光芒却始终不曾暗淡，反而越来越耀眼，如同燃烧的星辰，照亮了这片绝望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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