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数据囚笼与温暖港湾
冰冷的，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这就是百达意识苏醒后的第一感受。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触感，甚至连“身体”这个概念都消失了。她仿佛是一缕纯粹的思想，被囚禁在一个绝对密闭、与世隔绝的狭小牢笼之中。
“系统！模拟人生启动错误了吗？我在哪里？” 百达在意识深处呼喊，但回应她的只有死寂。她试图“转动”视角，或者伸展“四肢”，但所有的努力都石沉大海。这个空间似乎没有维度，没有边界，却又切实地限制着她。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侵蚀她的思维。她回想起进入模拟前选择的三个天赋：【机械飞升】（精神进入数据网络）、【量子化】（躯体量子化）和【精神屏障】（强大网络防御）。她的构想很美——成为一个无形的赛博幽灵，自由穿梭于数字世界的汪洋，如同一个真正的数字生命。
但现在……
“不是吧阿sir？！” 百达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哀嚎，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崩溃感，“就三个天赋位已经够抠门的了，结果‘机械飞升’的开局是坐牢？！还是这种连伸懒腰都做不到的物理牢房？！这算什么飞升？！数据囚笼还差不多！”
她努力感知外界，【机械飞升】的能力让她能模糊地感应到“外部”的存在。那是一种……金属的冰冷质感？某种接口的规范结构？一些极其微弱、几乎无法辨别的电流信号？
“等等……这个形状，这个感觉……” 百达的意识“摸索”着囚禁她的壁垒，“方方正正，有个金属头……我靠！我不会是变成了一个U盘吧？！”
这个认知让她彻底陷入了绝望。U盘！一个存储设备！她的宏图伟业，她的赛博幽灵梦，全都破灭在了这个甚至还没被插上电脑的、最基础的数字容器里！
“救命啊——！” 她内心的呐喊在空寂的数据囚笼中回荡，“有没有人啊！来个谁把我插一下！随便插哪里都行！求求了，给我点数据流，给我点光！我要闷死了！”
然而，时间在绝对的静默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百达从一开始的崩溃呐喊，到后来的苦苦哀求，再到最后的麻木沉寂。她就像一颗被遗忘在仓库角落的螺丝，无人问津。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强烈的求生欲让她重新振作起来，“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黑塔还在等着我，银狼……嗯，虽然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未来可能需要我！我不能倒在这里！”
她开始集中精神，驱动那名为【机械飞升】的力量。既然无法突破这个物理外壳，那就在内部做文章！
“这里是我的‘家’，虽然现在是毛坯房，还是监狱风的……” 百达自我打气着，“但没关系！装修！我要把它装修成五星级温暖港湾！”
她开始捕捉那偶尔流过U盘控制芯片的、微乎其微的能量。这些能量原本用于维持最基本的数据存储状态，但现在，成了百达的“建筑材料”。她像一个最高明的程序员兼室内设计师，用自身的精神力引导着这些能量，编织成纯粹的数据流。
首先，是光。
一点柔和的白光在黑暗的中央亮起，如同宇宙中的第一颗恒星。百达“看着”那点光，几乎要喜极而泣。有光，就有了希望。
“很好！亮度调低一点，对，要暖色调，不要太冷，像阳光一样……” 她喃喃自语地调整着。
接着，是空间感。她利用数据流，在U盘的存储空间中，巧妙地划分和“定义”出区域的边界。虽然物理上依旧狭小，但在她的感知里，空间被拓展了。她“建造”了一个虚拟的房间。
“这里放一个沙发，要那种软乎乎的，能陷进去的那种！” 数据流汇聚，勾勒出一个舒适的单人沙发轮廓，材质模拟着天鹅绒的触感。“旁边要个书架，嗯……暂时没书，但可以放点‘记忆’文件，对，把上次模拟和黑塔姐姐的回忆加密存档在这里……”
她不知疲倦地工作着，用想象力驱动着数据。一个虚拟的书架出现在沙发旁，上面漂浮着一些闪烁着微光的数据节点，那是她珍贵的记忆。她又“开”了一扇窗，窗外并非真实的风景，而是流动的、璀璨的星海影像——这是她对黑塔空间站和那片无垠宇宙的怀念。
“完美！这才像个家嘛！” 百达的意识满足地“躺”在虚拟沙发上，“看着”窗外流淌的星河。虽然依旧被困，但这里不再冰冷黑暗，而是一个由她亲手打造的、温暖而私密的港湾。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一个契机，一个能将这个U盘接入广阔数据世界的契机。
等待是漫长的。在这个温暖但依旧孤独的港湾里，百达时常会“翻阅”那些记忆文件，黑塔专注研究时的侧脸，她笨拙地递上橡皮泥小熊时的表情，最后时刻那染血的信……每一次回顾，都让她更加坚定。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找到回去的路，或者……找到新的需要守护的人。”
不知又过了多久，也许几天，也许几周。突然有一天，一阵剧烈的震动传来！
“嗡——”
百达精神一振！有动静！
她感觉到自己被一只粗糙、带着些许油污和灰尘的手拿了起来。外部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传入她的感知——那是一个有些疲惫、带着咳嗽的女声。
“咳……咳咳……这玩意儿还能用吗？布朗尼那孩子需要的……”
布朗尼（Bronya）？百达心中一动。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被插入了一个USB接口！
“咔嚓！”
一瞬间，仿佛江河决堤！浩瀚、杂乱、却充满生机的数据洪流，顺着接口汹涌地冲入了百达的世界！与她之前依靠微弱能量维持的内部小天地不同，这是真正的、来自一个活跃计算机系统的数据流！
“来了！” 百达兴奋地几乎要颤抖。她立刻运转【机械飞升】的能力，如同一个熟练的冲浪者，驾驭着这股数据洪流。她的意识沿着数据线，迅速蔓延开来，轻松突破了U盘的物理限制，进入了与之相连的计算机系统。
这是一个……相当老旧的个人计算机系统。操作系统版本落后，硬件性能低下，存储空间几乎被各种零散文件、日志和缓存垃圾塞满。运行速度慢得令人发指。
百达的意识如同幽灵般在系统中穿梭，她“看”到了文档里记录的日常开支，拮据而仔细；她“看”到了搜索记录里关于“底层区骇客入门”、“便宜的数据编辑设备”之类的关键词；她也“听”到了外部那个女人偶尔的咳嗽声，以及她对着屏幕叹息的声音。
“看来，这位‘玛尔塔’女士，是布朗尼的养母？而且身体不太好，经济也很困难。” 百达迅速分析着情况，“布朗尼……想成为骇客？”
一种熟悉的保护欲再次涌上心头。虽然这次的身份离谱了点，但守护的初衷未变。
“既然我来了，而且暂时住下了……” 百达的意识在数据流中露出一丝“微笑”，“那就帮你们打理一下吧！”
她首先动用能力，开始悄无声息地清理系统垃圾，优化后台进程，修复一些微小的系统漏洞。电脑的运行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接着，她“看”到了玛尔塔正在为一笔医疗账单发愁，屏幕上显示着账户里寥寥无几的信用点。
“嗯……这个问题，得解决。” 百达思考着。直接篡改银行数据太危险，容易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她采取了更隐蔽的方式——利用【机械飞升】对数据的极致掌控，她潜入了一些位于法律灰色地带的、匿名的小型任务平台，接取了一些极其简单、报酬微薄但结算快速的数据筛选、验证码识别之类的零工。
这些任务对百达来说易如反掌，她甚至能同时处理数十个。微薄的信用点开始悄无声息地、分批地流入玛尔塔那个几乎不用的某个网络钱包账户里（百达稍微“提醒”了一下系统，让这个被遗忘的账户重新出现在玛尔塔眼前）。
做完这一切，百达将主要意识收回了U盘内的“温暖港湾”。她现在更像是一个住在这户人家的、隐形的房客，默默地打理着家务，并提供着微不足道的经济支援。
几天后，百达终于“见”到了她期待已久的目标——布朗尼，或者说，幼年的银狼。
一个瘦小、穿着洗得发旧衣服的女孩回到了家。她有着一头灰色的短发，表情有些早熟的淡漠，但那双紫色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对计算机屏幕的专注和灵光。
“妈妈，我回来了。” 布朗尼的声音清脆，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咳咳……回来就好，布朗尼。今天怎么样？” 玛尔塔的声音带着关切。
“老样子。垃圾山的信号还是那么差。” 布朗尼放下一个小背包，径直走到了电脑前。
当她打开电脑，看到那异常流畅的启动速度和整洁的桌面时，明显愣了一下。
“妈妈，你清理电脑了？”
“没有啊？” 玛尔塔从厨房（一个狭小的隔间）探出头，“可能是自动更新了吧？”
布朗尼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显然不太相信。她熟练地打开几个程序，运行速度让她再次感到惊讶。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那个被玛尔塔放在电脑旁的、普普通通的U盘——正是百达的本体。
就在布朗尼的手指触碰到U盘的瞬间，百达感受到了一股微弱但极其敏锐的精神波动。这个孩子……天生就对数字世界有着超乎常人的亲和力！
布朗尼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她看着那个U盘，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困惑。
“奇怪……” 她低声自语，“感觉……凉凉的，但又有点……舒服？”
她没有深究，很快就沉浸到了自己的数字世界中。百达在一旁“观察”着，看着年幼的银狼如饥似渴地学习着骇客知识，尝试着编写简单的脚本，在底层网络那混乱的迷宫中小心翼翼地探索。
一天晚上，玛尔塔拿着一个简单的数据编辑设备——一个老旧的便携式屏幕和输入键盘——走到了布朗尼面前。
“布朗尼，给。” 玛尔塔的脸上带着温柔而有些歉意的笑容，“生日快乐。妈妈没什么钱，只能买这个二手的……希望你能用得上。”
布朗尼看着那个设备，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妈妈，这个很贵吧？你的药……”
“没关系，妈妈的身体还好。” 玛尔塔摸了摸她的头，“你喜欢就好。我的布朗尼，以后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骇客。”
布朗尼紧紧抱住了那个设备，把小脸埋了进去，声音闷闷的：“谢谢妈妈……我一定会成功的。”
躲在U盘里的百达，清晰地“看”到了玛尔塔眼底的忧虑和坚决，也“感受”到了布朗尼那份混合了喜悦、心酸和巨大决心的复杂情绪。她的心（如果数据意识也算心的话）被触动了。
“多么懂事的孩子……又是多么艰难的生活。” 百达叹息着。
就在这时，她“听”到玛尔塔在布朗尼睡下后，独自坐在电脑前，低声的祈祷和自语：
“神明啊，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明存在的话……我不祈求自己长命百岁，只希望布朗尼这孩子，能平安快乐地长大。她太聪明，也太要强，我害怕她走上危险的道路……如果，如果有什么存在能帮帮她，哪怕只是陪伴她，让她不那么孤独……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这番话，如同重锤般敲击在百达的意识上。
陪伴……守护……不让她孤独……
这简直与她当初想要守护黑塔的初衷，一模一样！
一股强烈的冲动让她想要回应。但她现在只是一个U盘，一个数据幽灵，该如何与现实中的人交流？
突然，她灵光一闪！【机械飞升】！她可以影响数据，那么……文字呢？
百达集中精神，调动数据流，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电脑的核心系统，只在玛尔塔正在查看的那个几乎空无一物的网络钱包账户的备注栏里，用最小的字体，写下了一行字：
【她会平安快乐，并非孤身一人。】
写完后，她立刻清除了所有操作痕迹，紧张地“观察”着玛尔塔的反应。
玛尔塔原本只是习惯性地查看一下账户，并未抱什么希望。但当她看到那行突然出现的、仿佛幻觉般的细小文字时，她猛地愣住了。她揉了揉眼睛，凑近屏幕。
那不是幻觉。
那行字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玛尔塔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疑，但很快，这种惊疑被一种莫名的、温暖的安心感所取代。她看了看旁边熟睡的女儿，又看了看那个普通的U盘，最终，她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关掉了屏幕，嘴角泛起一丝久违的、真正放松的微笑。
“谢谢……” 她极轻地说了一句，不知是在对谁诉说。
U盘内，百达的“温暖港湾”中，星海影像似乎都变得更加明亮了。
她知道，她的第二次模拟人生，虽然开局奇葩，但真正的旅程，现在才刚刚开始。她找到了新的需要守护的“星星”——一颗尚且稚嫩，但未来必将闪耀寰宇的，名为“银狼”的星星。
而她也确定，自己与这个家，与这个女孩的缘分，已经通过这无声的交流和默默的守护，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数据囚笼，此刻真正成为了她在冰冷数字海洋中，为需要温暖之人建立的——温暖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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