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量子保洁与夜半惊魂

夜深人静。

狭小的公寓里，只有老旧冰箱压缩机偶尔启动的沉闷嗡鸣，以及里间传来的、玛尔塔压抑而沉重的咳嗽声。布朗尼（银狼）已经在角落那张简陋的小床上睡着了，呼吸轻浅均匀，灰色的发丝散落在枕头上，怀里还抱着那个二手的数据编辑设备。

百达的意识从U盘的“温暖港湾”中延伸出来，如同无形的触须，感知着这个家的寂静与沉重。她“看”到厨房水槽里堆积的、带着食物残渣的碗盘，“看”到灶台上凝固的油渍，以及角落里些许未清理的灰尘。

玛尔塔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咳嗽的频率和深度都在增加。而布朗尼，那个早熟的孩子，除了钻研她的骇客技术，也开始尝试分担家务，但她毕竟还小，而且那些冰冷的数字世界显然比油腻的碗盘更吸引她。

一股混合着心疼和责任感的情緒在百达的数据流中涌动。她现在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一个隐形的成员。她享受着玛尔塔无意中提供的“栖身之所”，感受着布朗尼那沉默却坚定的成长，她不能只是看着。

“我得做点什么。”  百达在意识中对自己说，“物理上的清洁，玛尔塔需要休息，布朗尼……她还小。而我，我有【量子化】。”

这个天赋在她选择时，是作为【机械飞升】的辅助，让她能更好地在网络与现实夹缝中生存。但现在，它或许能成为帮助这个家的工具。

当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模糊而扭曲的光斑，当时钟的指针悄无声息地划过午夜，百达行动了。

她集中精神，驱动着存储在U盘本体和蔓延在家庭局域网中的数据能量。这比在纯粹的虚拟世界中构建“温暖港湾”要困难得多，因为它需要干涉现实。微小的光点，如同受到召唤的萤火虫，从客厅那台旧电视机的屏幕缝隙、从电脑主机的散热孔、甚至从插着U盘的接口处缓缓渗出，在冰冷的空气中汇聚。

过程并不轻松，百达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在拉扯着沉重的胶水。光点艰难地勾勒、填充，最终在厨房的中央，勉强凝聚成了一个极其模糊、半透明、仿佛随时会溃散的人形轮廓。没有清晰的面容，没有具体的衣着，只是一个由微弱光芒和数据流勉强维持的人形光影——这就是百达此刻的“量子化身”。

“成……成功了？”  百达（量子化身）“低头”，看着自己虚幻不清、仿佛隔着毛玻璃的“双手”，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不同于驾驶机甲时的钢铁之躯，也不同于数据世界中无形的穿梭，这是一种更直接、更脆弱的，对物理世界的触碰。

她尝试移动，光影摇曳，如同水中的倒影。她小心翼翼地“飘”到水槽边，伸出那光芒构成的手，试图拧开水龙头。

“哗——”

水流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百达吓了一跳，量子化身一阵波动，差点溃散。她赶紧稳住，心中默念：“冷静，百达，你现在是量子保洁阿姨！”

她控制着水流，让那虚幻的手穿过堆积的碗盘。这感觉非常奇妙，她的“手”并非实体，却能在量子层面与物质发生极其微弱的相互作用，引导水流冲刷，模拟出“擦拭”和“清洗”的效果。水珠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高效地冲洗掉油污。这远比用手清洗更费力，需要持续消耗她的精神力和能量。

“嘿咻……嘿咻……这个盘子有点粘……得用点力……”  百达一边忙活，一边在内心给自己配音，试图驱散在深夜独自进行量子保洁的诡异感，“左边擦擦，右边冲冲……搞定一个！”

清洗完碗盘，她开始处理灶台。她用同样的方式，“引导”着抹布（实际上是控制附着在抹布上的水分子和微观粒子）擦拭油污。过程中，一个没控制好力度，一个空的调料瓶被她的量子化身“碰”了一下，从灶台边缘滚落。

“哎呀！”  百达心中惊呼，几乎是本能地，量子化身的手臂猛地延伸出一道更淡的光晕，在瓶子即将坠地的瞬间将其托住，然后轻巧地放回了原位。

整个过程几乎无声，只有那细微的、瓶子与台面接触的轻响，以及百达因为紧张而加剧的能量波动。

然而，就是这极其细微的声响，在这片寂静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里间，玛尔塔的咳嗽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以及一声压抑的、带着警惕的吸气声。

百达的量子化身瞬间僵住，光芒剧烈闪烁，显示出她内心的惊慌。

“糟了！”

她“听”到玛尔塔摸索着，从枕头下拿出了什么东西——那金属摩擦的独特声音，百达即使隔着门也能“感知”到——是那把老旧的手枪！

脚步声，放得很轻，但带着决绝的意味，向着厨房走来。

百达吓得魂飞魄散（如果数据意识也有魂的话）。她瞬间解散了量子化身！凝聚的光影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骤然溃散成无数微小的光点，然后迅速消融在空气中。她的主意识如同受惊的兔子，沿着预先感知好的数据链路，嗖地一下钻回了U盘，同时分出一缕意识，仓皇地躲进了离厨房最近、且处于开启待机状态的——那台闪着雪花的旧电视机里！

就在她的意识潜入电视机显像管电路的下一秒，厨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道缝。

玛尔塔握着枪，手指紧紧扣在扳机护圈外，脸色苍白而紧张。她谨慎地探出头，锐利的目光扫过厨房。

水槽里，堆积的碗盘变得干干净净，整齐地沥在架子上。灶台光洁如新，连那个差点掉落的调料瓶也稳稳地立在角落。一切都井然有序，仿佛刚刚被精心打扫过。

但是，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静电过后又带着点暖意的异常能量波动。以及，那太过干净的厨房，与几小时前她睡下时的状态截然不同。

玛尔塔没有放松警惕，她握紧枪，一步步走进厨房，检查了窗户（紧闭着），又看了看门锁（完好无损）。没有任何闯入的痕迹。

“奇怪……”  她低声自语，眉头紧锁，“是风声？还是我病糊涂了？”  她走到水槽边，用手摸了摸那些碗盘，冰凉而洁净。那残留的异常能量感让她心绪不宁，这不是普通小偷或者邻居能做得到的。

她收起枪，但疑虑并未消除。她转身，下意识地走向布朗尼的房间，想确认女儿的安全。

而此刻，躲在旧电视机电路里的百达，正“透过”雪花屏的噪点，“看”着玛尔塔的行动，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虽然她不需要喘气）。

“太险了！差点就被抓个正着！”  百达心有余悸，“看来量子保洁也得挑绝对安全的时间才行……或者，得想办法做得更隐蔽？”

她看到玛尔塔轻轻推开布朗尼的房门。

床上的布朗尼，似乎睡得正沉，小小的身体蜷缩着，脸颊埋在枕头里。

玛尔塔走到床边，眼中的警惕和疑虑被浓浓的温柔与忧虑取代。她伸出手，极其轻柔地为布朗尼掖了掖被角，将她露在外面的手臂小心地塞回被子里。她的动作充满了爱怜，与刚才握枪时的决绝判若两人。

“好好睡吧，我的孩子……”  玛尔塔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低语，“不管发生什么，妈妈都会保护你……”

她俯下身，在布朗尼的额头上留下一个轻吻，然后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关上门，但这一次，她没有立刻回到床上，而是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似乎在沉思，也似乎在警惕地守夜。

电视机里的百达，看着这一幕，数据流中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这就是母亲啊……即使自身难保，也要为孩子撑起一片天的伟大存在。

她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等玛尔塔放松警惕睡下后再悄悄回去。

然而，百达和玛尔塔都不知道的是……

就在玛尔塔推开房门之前的那一刻。

床上的布朗尼，那双紧闭的紫色眼眸，在门缝透出的微弱光线变化的瞬间，就已经悄无声息地睁开了。

没有初醒的迷茫，没有孩童的懵懂。那双眼睛里，只有如同顶级掠食者般的绝对冷静和锐利洞察力。

早在百达的量子化身在水槽边弄出那细微响动之时，布朗尼就已经醒了。长期在底层挣扎求生养成的警觉，让她对任何异常都极其敏感。

她没有立刻起身，也没有发出声音。她只是静静地躺着，调整呼吸，伪装成熟睡的样子，然后透过那条细细的门缝，冷静地观察着厨房里发生的一切。

她看到了那个模糊的、半透明的、由光构成的人影在笨拙地清洗碗盘。

她看到了那个人影因为紧张而波动的轮廓。

她看到了调料瓶滚落时，那道光影迅捷而精准的救援。

她也看到了玛尔塔持枪出现时，光影瞬间溃散消失的整个过程。

当玛尔塔走进来为她掖被角时，布朗尼完美地伪装着沉睡，甚至连眼皮都没有颤动一下。直到养母离开，关上房门，客厅里传来沙发轻微的吱呀声，表明玛尔塔坐在了那里守夜。

布朗尼依旧静静地躺着，紫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她没有害怕。恐惧这种情绪，在垃圾山和地下网络的世界里，是奢侈品，也是致命的弱点。她只有分析和好奇。

那个光影……是什么？

数据生命？能量体？还是某种新型的拟态机器人？

它似乎在……帮忙做家务？

它没有恶意？还是别有目的？

它最后消失的方向……是客厅那台旧电视机？还是……那个插在电脑上的、妈妈带回来的普通U盘？

布朗尼的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种可能性。她回忆起最近电脑异常的流畅，妈妈那个网络钱包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来源不明却恰到好处的微薄进账……

一切似乎都指向了某种非人的、隐匿的存在。

而那个存在，目前看来，似乎……站在她们这一边？

布朗尼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小小的手掌在黑暗中，无意识地握紧了怀里冰冷的数据编辑设备。她的嘴角，在无人看到的阴影里，极轻微地、几乎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不是笑容，更像是一种发现了有趣谜题的、属于未来“银狼”的、冷静而专注的表情。

她没有告诉玛尔塔她看到的一切。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她需要更多的观察，更多的数据，来解开这个“量子保洁阿姨”的谜题。

夜更深了。

客厅里，玛尔塔最终抵不过疲惫和病痛，靠在沙发上沉沉睡去，眉头依旧紧锁。

电视机里，百达小心翼翼地确认安全后，如同做贼般，悄无声息地将意识流溜回了U盘的“温暖港湾”，心有余悸地“拍”着虚拟的胸口。

而里间，床上的布朗尼，睁着那双清醒而冷静的紫色眼眸，直到天际开始泛白。

这个家，依旧贫穷，依旧艰难。但在这个夜晚之后，某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一个秘密，在两个“非正常”住户之间，心照不宣地建立了起来。一场无声的观察与反观察，即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悄然上演。

量子保洁引发的夜半惊魂，暂时落下了帷幕，但它所掀起的涟漪，却才刚刚开始扩散。


　　(https://www.24kkxs.cc/book/4251/4251984/41743287.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