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梦醒时分与牛仔魅影

绝对的漆黑，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吞噬殆尽。

百达的意识光球静静地悬浮着，刚刚结束的、与银狼生死别离的沉重感还未完全散去，那数据流湮灭的冰冷和银狼最后难以置信的眼神，如同冰冷的刻痕，深深烙印在她的感知核心。

“呼……第二次了……”她无声地叹息，意识波动带着疲惫与一丝麻木，“这种看着亲近之人悲痛欲绝，然后自己潇洒（并不）退场的戏码，再来几次我怕是要心理变态了……”

她等待着，等待那个总是带着戏谑笑容的狐耳少女出现，用她那特有的、让人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的语气点评一番，然后开启新的模拟或者……至少给点安慰？

然而，四周只有虚无。

片刻的寂静后，那个熟悉的、毫无感情色彩的悬浮面板自行亮起，冰冷的白色文字逐行浮现，代替了可能的寒暄：

【提示：契约者百达，由引导者‘狐耳少女’授予的两次人生模拟机会已全部耗尽。】

【感谢您在此期间的努力与……呃，‘精彩’表现。】（这一行文字似乎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延迟，像是系统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现根据初始协议，为您开启通往‘主世界——匹诺康尼’的永久性通道。】

【祝您在真实的世界中，旅途愉快。】

文字消散，一个看起来颇为普通、甚至有些复古的皮质行李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百达的意识光球下方。与此同时，一扇与之前那狂暴光门截然不同的、散发着稳定柔和白光、边缘流转着如同星辰般细小光粒的门户，在正前方缓缓成型。它散发着一种“归宿”与“起点”并存的气息。

“这就……结束了？”百达的意识有些茫然，“连个告别都没有吗？狐耳义父……不，义母？也太抠门了吧！至少给个新手大礼包啊！”

她“看”向那扇光门，又“看”了看那个行李箱。两次模拟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黑塔冰冷的泪水，银狼绝望的拥抱……一种强烈的、想要再次见到她们的渴望，压过了所有的犹豫。

“算了，靠人不如靠己，有总比没有强。”她嘀咕着，意识触碰了那个行李箱。一种奇妙的联系建立起来，仿佛这箱子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延伸。紧接着，她不再留恋这片给予她力量也带给她无尽伤痛的漆黑空间，拖着行李箱，义无反顾地迈入了那扇稳定的光门。

没有撕扯，没有眩晕，只有一种仿佛穿过一层温暖水膜的柔和触感。

下一刻，感官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回归！

听觉率先恢复——悠扬慵懒的爵士乐如同轻柔的烟雾般弥漫在空气中，夹杂着人们压低声音的交谈、水晶杯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某种……仿佛来自梦境深处的、若有若无的欢笑声。

触觉接踵而至——身下是极其柔软、仿佛能让人深陷其中的天鹅绒沙发触感，指尖触碰到的，是几张光滑硬质的卡片。

视觉最后清晰——映入眼帘的，是极致奢华、融合了复古与未来主义风格的大厅。高耸的穹顶绘着瑰丽的星空壁画，悬浮的水晶灯洒下温暖而不刺眼的光芒，巨大的观景窗外是如梦似幻的都市夜景。这里正是匹诺康尼的现实区域——白日梦酒店的接待区。

百达眨了眨眼，有些恍惚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捏着的几张制作精美的票券——【“黄金的时刻”深度梦境体验券】、【“筑梦边境”探索许可】以及一张质感高级的房卡。这一切都真实得可怕，仿佛刚才那跨越两个世界、历经生死的漫长模拟，真的只是她坐在这里等待入住时，一个短暂而离奇的梦境。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感温热、细腻，是真实的皮肤。她站起身，有些急切地走向旁边一根光洁如镜的装饰性金属柱。

柱面上，清晰地倒映出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女性，穿着不知何时自动更换的一身利落中带着些许冒险风格的便装（或许是行李箱的附赠服务？）。而她的脸……百达的呼吸微微一滞。

那是一张与黑塔有着七八分相似的容颜！同样的灰白色长发，同样精致如同人偶般的五官轮廓。然而，细看之下却又截然不同——她的眉宇间少了几分黑塔那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与疏离，多了几分柔和与灵动的生气，嘴角天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人心生好感的弧度。

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不再是纯粹理性的清澈，而是沉淀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历经两次生离死别后的沧桑与温柔，如同蕴藏着星海的深潭。

“呵…”百达对着镜中的自己，扯出一个混合着惊讶、自嘲和无比复杂情感的笑容，低声自语，声音带着刚恢复实感的一丝沙哑，“这张脸……简直是行走的麻烦集合体。不知道黑塔和银狼看到我，会不会一个以为见了鬼，一个以为遇到了劣质模仿秀，然后联手把我给扬了？”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既来之，则安之。当务之急，是找到她们！

她走回沙发，打开那个看似普通的行李箱。里面整齐地放着几套换洗衣物，一些基础的洗漱用品，以及……一顶挂在箱盖内侧网兜里的、棕色的、帽檐宽窄恰到好处的牛仔帽。

“哟，还挺贴心。”百达拿起帽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材质意外的好。她将帽子扣在头上，稍稍压低了帽檐，让阴影半遮掩住她与黑塔过于相似的面容，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那抹带着笑意的唇。她拉起行李箱的拉杆，轮子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滚动声，她镇定自若地朝着那灯火辉煌、如同艺术馆般的前台走去。

前台处，几位穿着笔挺制服、笑容无可挑剔的工作人员正在为客人办理手续。百达排在一个小小的队伍后面，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的环境，大脑飞速运转。

轮到她了。一位有着淡金色卷发、笑容甜美的女性接待员微笑着看向她：“下午好，尊贵的客人。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下午好，”百达回以同样灿烂的笑容，声音轻快，“我刚到匹诺康尼，感觉就像做梦一样！这是我的票券和身份证明。”她将手中的体验券和一张不知何时出现在行李箱夹层里的、看起来毫无破绽的身份卡递了过去。

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指尖在空气中极其微小而快速地颤动了几下。一股无形的数据流，如同最纤细的探针，悄无声息地连接上了前台下方隐藏的终端接口。【机械飞升】与银狼篇积累的骇客经验在此刻完美融合。

“欢迎来到盛会之星，百达女士。”接待员熟练地刷了一下身份卡，查看系统，“我看看……您预订的是……哦，是一间‘瑰丽梦乡’高级包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太好了！”百达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欣喜，嘴上继续与接待员闲聊着匹诺康尼的风土人情，赞美着酒店的奢华，仿佛一个真正的、兴奋的游客。而她的意识，已经在数据的海洋中如鱼得水。

酒店的内部网络防御在她面前形同虚设。她像翻阅一本打开的书一样，快速浏览着入住登记名单。无数的化名和信息掠过，她的目标明确——寻找那些可能属于“星核猎手”的痕迹。

“说起来，我听说最近匹诺康尼来了不少名人呢，”百达状似无意地提起，手指在柜台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配合着数据层面的精准搜索，“好像有什么……厉害的演员？还是乐队？”

接待员保持着职业微笑：“抱歉，客人的隐私我们不便透露哦。”

“啊，理解理解。”百达笑了笑，心里却已经锁定了几个高度可疑的登记信息。它们分散在不同的普通客房区域，但预订模式和入住时间点存在着某种隐晦的关联。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登记名上——【B.  Silver】。入住信息显示，他们只开了一间……豪华套房？

“只开了一间房？”百达心里嘀咕，“这帮宇宙级通缉犯这么节省经费的吗？还是说……关系已经好到可以睡大通铺了？”

她迅速记下了房间号，正好紧邻着还有一间空着的同等级套房。她立刻对接待员说：“对了，小姐，我能换到XX07号套房吗？我听说那边的观景角度更好一些。”

接待员查看了一下系统，歉意地说：“非常抱歉，百达女士，XX07套房已经有客人预定了。不过隔壁的XX09号套房还空着，景观同样非常出色。”

“哦？那太好了！就XX09吧！”百达立刻答应，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手续很快办妥，新的房卡入手。百达接过房卡，对着接待员再次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谢谢你，美丽的女士。愿美梦与你同在。”

“愿美梦与您同在。”接待员微笑着回应。

百达压了压帽檐，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紧张、期待与决然的复杂神情。她拖着行李箱，轮子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稳定而清晰的声响，在这奢华而喧闹的大厅里，像是一个孤独却目标明确的旅人，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朝着那个记载着【B.  Silver】的房间方向走去。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两旁的墙壁上挂着抽象的艺术画作，柔和的光线营造出静谧的氛围。她的心跳声在耳边鼓噪，越来越响。

终于，她站在了那扇厚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房门前。

门内，就是她跨越了生死与数据、苦苦追寻的……家人。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按下了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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