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这个叔叔好可怕

党雷的车几乎与交警巡逻车同时抵达事故现场。

乔熙忍着脚踝的疼痛，一瘸一拐地主动迎向正在勘验现场的交警，努力维持着镇定：“警察同志，您好！我是车主，这是我的驾驶证和行驶证。”  她将证件递过去，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微颤。

交警接过证件，例行公事地询问：“事发时喝酒了吗？配合测一下。”  他拿出酒精测试仪。

乔熙深吸一口气，对着仪器吹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正大步走来的党雷。他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径直穿过警戒线。

交警正对着面目全非的车头拍照取证，抬头看到党雷，立刻认出了这位市局领导，神情瞬间变得恭敬，立正点头示意：“党局！”

党雷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锁在乔熙身上，快速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和沾了灰尘的制服。交警迅速完成流程，将事故认定书递给乔熙：“乔女士，事故认定清楚了，您全责，单方事故。车我们会安排拖走，后续处理按流程来就行。”

“谢谢。”  乔熙低声道，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感觉重若千斤。她弯腰想去拿乔喆的小行李箱，小家伙立刻像找到依靠般，紧紧贴在她受伤的腿边，小手不安地揪着她的衣角。

交警简单向党雷汇报了事故情况和处理结果。党雷听完，目光沉静地落在乔熙身上，言简意赅：“上车。”  语气不容置疑。

乔熙咬着下唇，疲惫感夹杂着对乔喆惹祸的怨气。她低头狠狠瞪了腿边的小家伙一眼，用眼神无声警告：老实点，别再给我惹事！  然后才认命般地拉起乔喆冰凉的小手，走向党雷的车，拉开后座车门，带着乔喆坐了进去。

然而，乔喆的小屁股刚挨到后座真皮座椅，驾驶座上的党雷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坐前面来。”

乔熙身体一僵，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推开车门，在乔喆困惑的目光中，重新下车，绕到副驾驶一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安全带扣上的“咔哒”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车子启动，平稳地驶离这片狼藉。令人窒息的沉默弥漫开来。党雷专注地开着车，下颌线绷紧，一言不发。乔熙偏头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手臂和脚踝的疼痛阵阵袭来。

就在这压抑的寂静中，后座的乔喆似乎觉得太过沉闷，又或者是对前排那个冷峻的叔叔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与不安。他忽然把小脑袋凑到前排座椅中间，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听清的天真童音，对着乔熙说：“妈妈……这个开车的叔叔，他看起来好……好可怕呀！”  说完，还故意缩了缩脖子，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乔喆！！”  乔熙猛地回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眼神凌厉得像刀子，恨不得立刻缝上那张闯祸的小嘴。她尴尬得耳根发热，飞快地偷瞄了一眼党雷的侧脸，却见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似乎微微收紧了些，但表情依旧沉静如水，仿佛没听见一般，只是车速似乎又提快了一点。

一路无话，车子最终停在市立医院急诊楼前。医生检查后确认乔熙只是右脚踝轻度扭伤和几处软组织挫伤，手臂的淤青需要时间消退。护士给她肿胀的脚踝敷上药膏，缠好弹性绷带。

乔熙忍着不适，一瘸一拐地挪出诊疗室。只见急诊科走廊的蓝色塑料椅上，党雷独自坐着，高大的身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而乔喆则远远地坐在隔着好几个空位子的另一端，抱着自己的小书包，小脸绷得紧紧的，难得地异常安静，时不时偷瞄一眼党雷，又迅速低下头。

看到乔熙出来，党雷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手臂微抬，似乎想上前搀扶。但这个动作只持续了不到半秒，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手臂在空中顿了顿，最终还是缓缓垂落身侧，恢复了惯常的沉静。

回到车上。

“你家地址？”党雷目视前方，声音听不出情绪。

“花园城小区。”乔熙报出地址。

党雷不再言语，专注地驾驶着车辆。车厢内只剩下引擎的低鸣和令人窒息的沉默。车子最终平稳地停在花园城某栋单元楼下。

“谢谢你，局长。”乔熙低声道谢，推门下车。她费力地从后备箱拿出乔喆的行李箱，招呼着男孩：“走了。”

她推门下车，忍着脚痛从后备箱拿出乔喆的小行李箱。乔喆也自己跳下车，立刻像小尾巴一样紧紧跟在乔熙身后，小手还悄悄抓住了她的衣角，似乎对眼前这个陌生的环境既好奇又有些不安。

乔熙提着行李，对车内的党雷再次微微颔首致意，然后转身，一瘸一拐地拉着乔喆，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单元门。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很快消失在电梯厅的拐角。

车内的灯光熄灭。党雷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坐在驾驶座上，深邃的目光穿透挡风玻璃，牢牢锁定着那扇已经关上的单元门，仿佛要穿透厚重的门板，看清里面的一切。幽暗的光线下，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线条绷得极紧。那只骨节分明、曾指挥若定的大手，此刻却无意识地、极其用力地握紧了冰凉的真皮方向盘，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泄露了平静外表下翻涌不息的复杂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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