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章.他是不是我爸

沉重的防盗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关上，仿佛隔绝了外面世界的纷扰和麻烦——虽然屋里这个小麻烦正火烧眉毛。

乔喆一进屋就甩掉鞋子，捂着肚子，小脸皱成一团，夹着腿原地直蹦跶：“不行了不行了！憋不住啦！”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了卫生间，“砰”地关上了门。

乔熙拖着那条伤腿，几乎是把自己“扔”进了沙发里。她小心翼翼地把肿痛的右脚架在旁边的抱枕上，冰凉的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缓解。劫后余生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她摸出那个屏幕碎裂、布满蛛网纹的手机，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勉强能操作，但来电显示已经模糊不清。这玩意儿也跟她今天一样，伤痕累累。

“哗啦——”  一阵冲水声后，卫生间门开了。乔喆提着松垮的裤子，小脸重新恢复了精神，大摇大摆地走出来，直奔主题：“乔熙！我饿啦！肚子咕咕叫！”  他理直气壮地宣布，仿佛刚才那个差点“决堤”的人不是他。

乔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声音透着浓浓的无力感：“饿？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明天就给你订机票，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乔喆立刻像块小年糕一样黏了过来，一屁股挨着乔熙坐下，小脑袋还故意在她胳膊上蹭了蹭，用那种软糯又带着点小狡猾的语气说：“干嘛呀？不是你自己说的要养我的嘛！”  他熟练地翻出“圣旨”。

乔熙被他蹭得伤口隐隐作痛，烦躁地推开他的脑袋，刚想反驳，手里那个“半瞎”的手机又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一片惨白，根本看不清是谁。

她凭着感觉烦躁地划开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传来乔芷兰标志性的、带着点慵懒和焦急的嗓音，背景音似乎有些嘈杂：“熙熙！那臭小子是不是跑去找你了？我打他电话手表关机了！急死我了！”

“妈，”  乔熙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乔喆在我这儿呢，刚到家。”

“在你那儿就好！”  乔芷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火气，“你告诉他！翅膀硬了是吧？敢跟我玩离家出走！无法无天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还没等乔熙回话，耳朵尖的乔喆已经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猛地凑近手机，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话筒吼道：“是你先不要我的！我找我亲妈不行啊？！”  喊完，还挑衅地瞪了乔熙一眼。

“乔喆！”  乔熙又惊又怒，一把按住他乱动的小脑袋，对着电话赶紧说，“妈！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过两天……过两天我就把他给你送回去！”

她一边说，一边忍着脚踝的刺痛，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挪到窗边，想透透气。窗外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

电话那头的乔芷兰却突然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变得有些飘忽，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窘迫：“那个……熙熙啊……妈……妈明天一早就得飞英国，有个……有个很重要的项目得去盯着，时间挺长的。乔喆他……他这段时间，就先……就先在你那儿待着吧！辛苦你了啊宝贝！等我回来好好补偿你！先这样，登机广播响了，挂了！”  不等乔熙任何反应，电话里只剩下一片忙音。

“喂？妈？妈！”  乔熙对着断线的电话徒劳地喊了两声，一股被强行塞了个巨大包袱的憋闷感堵在胸口。她无力地靠在冰凉的窗玻璃上，目光无意识地投向楼下昏黄的路灯。

蓦地，她瞳孔微缩——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竟然还静静地停在原地！像一头沉默的猎豹，蛰伏在夜色里。党雷……他还没走？

就在这时，乔喆也抱着胳膊，学着大人的模样，一脸“我已看穿一切”的表情踱到乔熙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楼下那辆车。他歪着小脑袋，用自以为很严肃、实则奶声奶气的声音问道：“乔熙，楼下那个……他是不是我爸？”

乔熙被这石破天惊的问题砸得脑仁疼，积攒了一天的怒火、委屈和疲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她猛地回头，对着那张充满求知欲的小脸，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好嘞！”  乔喆答得异常干脆利落，仿佛就等着这句“赦令”，立刻转身，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回客厅，仿佛刚才那个提出哲学问题的不是他。

乔熙被他的反应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刚想扶着窗框顺顺气，那个命运多舛的手机再次顽强地震动起来。屏幕上依旧只有一片模糊的白光。

乔熙认命地接起：“喂？”

“您好！乔小姐是吗？您的外卖到了！请问您家是几号楼几单元几零几？我给您送上去？”  外卖小哥热情的声音传来。

外卖？乔熙一愣，下意识回答：“我没订外卖啊？你是不是送错了？”

“啊？不会吧？”  小哥那边传来翻看订单的声音，“尾号1239，乔女士，地址是花园城东区7号楼1单元……”

“尾号是我的。”  乔熙确认道，更疑惑了。

“那就对了！乔小姐，那您看我是给您放一楼大厅的前台，还是放蜂巢柜？”  小哥礼貌地询问。

“不用不用，太麻烦您了！”  乔熙连忙说，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瞥向楼下那辆纹丝不动的车，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她深吸一口气，“您帮我放一楼大厅的服务台就行，谢谢，我马上下楼取。”

挂了电话，乔熙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沾了灰尘的制服和狼狈的样子，叹了口气。她忍着痛，一瘸一拐地挪回卧室，随便换了身宽松的家居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凄惨。

再次走出单元门，夏夜的暖风扑面而来。她的视线几乎是第一时间，精准地投向那个位置——

那辆黑色的车，依然沉默地伏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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