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章.你走以后……

党雷不知道是因为那阵剧烈的咳嗽，还是乔熙那碗“营养均衡”的粥实在难以消化，他猛地捂住嘴，踉跄着冲进了卫生间。很快，里面传来压抑不住的呕吐声。

乔熙静静地站在卫生间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痛苦声响。等他终于平息，扶着门框喘息着走出来时，脸色苍白，额发被冷汗浸湿。乔熙默默递上一杯温水。

“我以为……你走了。”党雷接过水杯，声音沙哑虚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依赖和后怕。

乔熙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眸看着他。她确实没走。她可以对他竖起心墙，可以言语刻薄，可以转身离开，但她的心，终究还没狠硬到能将一个病得如此狼狈的人，孤零零地扔在这冰冷的房间里。

她上前一步，轻轻扶住他有些虚晃的身体，将他搀回沙发坐下。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紧蹙的眉头，乔熙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我给你重新做点吃的吧？”她提议道，但目光扫过餐桌上那锅面目全非的“作品”，立刻又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出去吃吧。我请客。”

党雷靠在沙发背上，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沉沉地落在乔熙脸上，带着探究和某种沉淀已久的困惑：“乔熙……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沉缓。

“上班，吃食堂。”乔熙的回答简洁到近乎敷衍。

“不上班的时候呢？”党雷追问，目光紧锁着她。

“订外卖。”乔熙避开他的视线，语气平淡无波。

她注意到党雷又在压抑喉咙里的痒意，眉头微微蹙起，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党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忽然伸出手，温热而带着薄茧的大手覆上了乔熙放在膝上的手。这一次，乔熙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抽离。他握住了，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也带着一丝寻求慰藉的脆弱。

“你走以后……”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像一句迟来的控诉，也像一个沉重的句号。

乔熙的心猛地一沉，一种酸涩感涌上喉咙。她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再抬眼时，眼底带上了一层薄冰般的疏离和一种近乎残忍的自嘲“我在你心里……有过位置？”

党雷猛地抬眼，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起激烈的情绪，他几乎是咬着牙反问：“不然呢？乔熙，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乔熙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带着自嘲和尖锐的防御：“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不过就是一场毕业前的……一夜情罢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党雷最敏感的地方。他眼中的痛楚和怒火瞬间被点燃，他紧紧攥着乔熙的手，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声音压抑着狂风暴雨：“乔熙！你就这么想我？！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不堪的人？！”

乔熙迎着他愤怒的目光，毫不退缩，甚至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毕竟，我当时整整追了你两年，像个傻瓜一样围着你转。直到毕业典礼那晚，你才……”她的话戛然而止，但未尽之意，两人都心知肚明。

党雷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将她灵魂深处看穿。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乔熙心上：

“我二十六岁那年，遵从家里的安排，定下了一份婚约。”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我们在一起的那晚……就在那晚之前，我刚刚收到解除婚约的确切消息！”

空气仿佛凝固了。

乔熙的呼吸骤然一窒，她飞快地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掩饰着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她抿紧了唇，只发出一个短促而轻飘的音节：“哦。”

她当然知道这些，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晚，她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他，正是因为她知道，党雷解除了那个婚约——那个，她作为从未谋面的“未婚妻”身份，被家族强行加诸在他身上的枷锁。那一刻，她怀着诀别的心情，只想把最珍贵的自己，献给这个深爱却注定无法拥有的男人。只有他，被蒙在鼓里，不知道那个被解除的“未婚妻”，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乔熙率先打破了僵局，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交锋从未发生：“所以，党局长，我们是现在出去吃，还是……你打算再挑战一下那锅剩下的‘营养粥’？”

党雷没有理会她的调侃，目光沉沉地锁在她脸上。

他手上用力，将坐在沙发扶手上的乔熙一把拉到自己身边，紧挨着坐下。

“哪儿都不去。”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就陪我坐会儿。”  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腰，将她更紧地圈在自己身侧。

乔熙刚想挣扎，党雷却已经俯身，动作带着点不由分说的强势，将她穿着薄袜、踩在冰凉地板上的双腿捞起，放在了自己温暖的大腿上。乔熙的身体瞬间僵硬，下意识地就要抽回腿。

“别动！”党雷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沙哑，按住她乱动的腿，灼热的目光紧锁着她，“你再这样蹭来蹭去……乔熙，我可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当个君子。”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赤裸裸的警告和压抑的欲望。

乔熙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自己挣扎时，小腿无意间蹭过的地方……有多么敏感和危险！一股热气猛地窜上脸颊，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像只受惊的兔子，连呼吸都屏住了。她羞窘地低下头，几乎要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整个身子僵硬地缩在他滚烫的怀抱里，一动不敢动。

党雷感受到怀中人的僵硬和羞涩，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怜惜，有渴望，也有深深的无奈。他收紧了手臂，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地响起，转移了那暧昧又紧张的气氛：

“知道张英杰为什么非要派你来‘慰问’我吗？”

乔熙靠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却也极淡：“因为我得罪了你们市局，拒绝了赵斌追求！”

“他经常安排你做这种‘慰问’客户的工作？”党雷的声音冷了几分。

“没有。”乔熙回答得很干脆，“只有你。”

党雷的心被“只有你”这三个字轻轻拨动了一下。他低下头，指尖温柔地、带着无限眷恋地摩挲着乔熙被他握在掌中的那只手，那只为了阻止他抽烟而被烫红的手。

“小熙……”他唤着她曾经最亲昵的称呼，声音低沉而饱含了五年的寻找与煎熬，“我找了你五年……为什么回来之后，不肯见我？”

乔熙的心猛地一缩。她在他怀里微微动了动，声音平静，却带着疏离的伪装：“我不知道……你在淮西。”  这个谎言苍白得连她自己都难以信服。

这疏离的回应像一盆冷水。乔熙明显感觉到环绕着她的手臂僵硬了一瞬。她深吸一口气，果断地从他滚烫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走吧！”她快步走向玄关，声音刻意提高了些，掩饰着内心的波澜，“我饿了！我们去吃饭！”  她弯腰，动作有些慌乱地穿上自己的鞋子，背对着客厅，不敢回头。

党雷看着她在玄关处略显急促的背影，眸色深了深。他缓缓站起身，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向卧室。片刻后，他换了一身质地柔软的浅色运动套装走了出来，洗去了几分平日的冷硬威严，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却也显露出几分刻意的……改变？仿佛在无声地配合着这顿计划外的、与她共处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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