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章.十五个月

腊月二十九清晨

清晨，市局大院门口笼罩在薄薄的寒气中。乔熙的车刚停稳，党雷的手就覆上了她的手背，指腹带着温热的眷恋。

他倾身过去，一遍又一遍地轻啄着乔熙光洁的额头，鼻尖蹭着她柔软的发丝，“过几天……等拜完年，我去淮州看你好不好？”

乔熙温柔却坚定地摇头：“别折腾。春节就几天假，你在家好好陪陪爷爷。”

党雷握住她的手：“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接什么呀，我自己开车回来就行。”乔熙笑着推他。

党雷还想说什么，乔熙已俏皮地打断：“党局长！再不下车，您可就要迟到喽！”

党雷无奈地低笑一声，深邃的眼眸锁着她，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愫。他一手扣住她的后颈，另一手捧着她的脸颊，不由分说地便是一个深长而缠绵的吻，带着冬日清晨的清冽和她独有的气息，仿佛要将她的味道刻进肺腑。

直到乔熙气息微促，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瓣，声音暗哑：“回去路上，慢点开！到了家，第一时间发消息给我！”

“保证完成任务！”乔熙目送他下车，身影消失在市局大门内。

车子驶入乔家老宅时，刚好是午饭时分。秦姨备好了饭菜，偌大的餐厅里，却只有乔喆一个人在安静地吃着。

乔熙换了身家居服，环顾四周：“妈和外公呢？”

乔喆头也不抬：“妈？一大早就出门了。外公去公司了。”

乔熙心中疑惑更甚——外公乔荣泰早已退居二线，公司事务尽数交由母亲乔芷兰打理，怎会此刻去公司？至于母亲……乔熙心中了然，她大约又是去了那个每年春节前都要独自前往的乡下，那个神秘的“老友”处。

下午，乔熙带着乔喆去了海边。冬季的海滨萧瑟而冷峻，铅灰色的天空低垂，与同样灰暗的海平面在远处模糊成一片，望不到尽头，只有呼啸的海风卷着刺骨的寒意，拍打着空旷的沙滩。一大一小裹紧了外套，默默感受着这份苍凉。

春节的喧嚣很快包围了乔家。远房亲戚们络绎不绝地前来拜访当家人乔荣泰。乔熙依旧选择避开这些应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手机屏幕亮着，是和党雷的对话框。

乔熙指尖轻点：“在干嘛呢？”  发送后，她下意识地蜷起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等着他的回复。思念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心间。

几乎秒回：“在想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乔熙嘴角不自觉上扬。

党雷又问：“春节不出去玩玩？闷在家里多无聊。”

乔熙看着窗外庭院里攒动的人影，回复：“懒得动，人多，吵。”

党雷的信息带着试探：“那……我去找你怎么样？偷偷的。”  后面还跟了个狡黠的表情。

乔熙心头一跳，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片刻，还是快速敲下：“别来！”  她不能让党雷撞上母亲，更不能让他在这种场合出现。心底那丝不安又浮了上来。

这时，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乔喆探进小脑袋，皱着小眉头：“乔熙！楼下那些人好吵，都是谁啊？我都不认识。”

乔熙轻叹一声，走过去把他拉进来：“我也不知道呢，都是些远房亲戚。”

乔喆拽着她的衣角，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期待：“乔熙！我们溜出去玩吧！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乔熙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着院子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停满的车，无奈地摇摇头：“乔喆，你看，好多人呀，出不去的。”  一大一小只好并排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陌生的热闹。

乔喆忽然歪着头问：“乔熙，我们过年不去看林阿姨吗？”

“林阿姨？”乔熙一时没反应过来。

乔喆有些不高兴：“就是那个叔叔家的林阿姨啊！党雷叔叔的大嫂！”

乔熙这才想起林琳。她摸了摸乔喆柔软的卷发：“你很喜欢林阿姨？”

“嗯！”乔喆用力点头，眼神期待，“你不是答应过叔叔，要带我去看林阿姨的吗？”

乔熙有些为难，哄道：“乔喆乖，我们过完春节就去，好不好？”

“嗯……那好吧。”乔喆勉强答应，又补充道，“明天我跟你一起回淮西！”

晚饭过后，喧闹了一天的老宅终于安静下来。乔熙和母亲乔芷兰坐在阁楼的小茶室里，窗外是零星升起的烟花。

乔芷兰端着一杯热茶，看着女儿柔和的侧脸，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探寻：“熙熙……听说你在银行评上了优秀员工？”

乔熙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点点头，语气平淡：“嗯，今年项目部业绩第一。”

乔芷兰唇角勾起一丝欣慰的笑意，目光却更加深邃：“熙熙，做得很好。不过……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问得看似随意，但眼神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审视。

乔熙的心紧了紧，避开母亲的目光，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低声道：“妈……还有十五个月。”  这个时间，她记得异常清晰，像刻在心里。

“十五个月……”乔芷兰轻轻重复，笑意淡去，声音里透着一丝了然的叹息，“熙熙，你记得倒是真切。”

阁楼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烟花闷响。

乔芷兰放下茶杯，坐直身体，声音陡然变得清晰而严肃，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乔熙，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她指的显然是党雷。

乔熙身体微僵，沉默着。

“你们俩，不可能的！”乔芷兰的语气斩钉截铁，“当年那桩婚约，是我亲口退掉的！我不允许你再卷进淮西那个复杂的政圈漩涡！”

乔熙眼中闪过挣扎和不甘，试图辩解：“妈！我和他……”

“熙熙！”乔芷兰厉声打断，眼神冰冷，抛出了她认为最有分量的砝码，“你别忘了，乔喆的收养手续，还在我手里！”  这句话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乔熙的防线。

乔熙脸色瞬间煞白，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妈……您不是一直把乔喆当作自己的儿子吗？您那么疼他……”

乔芷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儿，语气没有丝毫松动：“是，我疼他。但前提是，你不能出事！”  她走到阁楼门口，手握在门把上，背对着乔熙，丢下最后通牒，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感情，“如果你执意要和他在一起，我就解除和乔喆的收养关系！说到做到。”

“咔嚓”一声轻响，门被拉开。

门外，乔喆小小的身影僵立在那里，小脸煞白，圆睁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恐和受伤！他显然听到了最后那句最残忍的话！

“妈……”乔喆嘴唇哆嗦着，只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乔芷兰也愣住了。

下一秒，巨大的恐惧和委屈瞬间淹没了乔喆，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转身拔腿就向楼下狂奔！

“乔喆！”乔熙心脏几乎停跳，惊呼着追出去。

“别过来！”乔喆哭喊着，头也不回，慌乱中脚下猛地一绊！小小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像断线的木偶般，直直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砰！咚——”

令人心胆俱裂的撞击声接连响起！

“乔喆——！！！”乔熙撕心裂肺地尖叫着冲下楼梯。

楼梯拐角处，乔喆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动不动。殷红的鲜血正从他额角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他苍白的脸颊和浅色的衣领，在地板上蔓延开刺目的红晕。他那头标志性的卷发也被黏稠的血液浸湿，贴在额前。

乔熙扑过去，颤抖着抱起乔喆冰冷绵软的小身体，触手一片黏腻的温热。“乔喆！醒醒！别吓姐姐！”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汹涌而出。

乔芷兰也冲了下来，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并未上前。

乔熙顾不得其他，抱着乔喆冲出家门，一路飙车冲向最近的医院急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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