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三渡迪涅波河

勒日谢夫的河岸比想象中更荒凉，蒿草疯长，都快齐腰深了

河滩的水汽很重，夜雾弥漫，远处芦苇荡里突然传来几声野鸭的惊飞声，几秒后重回寂静。

卡车在距河边一公里的密林里熄火，林锐打了个手势，士兵们纷纷鱼贯跃出车厢，三十艘折叠的橡皮艇被从卡车后舱里拖了出来，

气泵被连接上，随即发出低沉的嗡鸣，黑色的艇身渐渐鼓胀起来，在月光下像一群伏在草里的水鸟。

橡皮艇被一艘艘推入水中，士兵们开始往上搬运各种物资。

“营长，”侦察排长瓦西里奇抹了把脸上的水雾，指着对岸说道：“让我带一个班先过去探探路？确认下对面的情况。”

这个求稳的建议听起来不错，出人意料的是，被林锐直接给否了。

他甚至没朝对岸看一眼，便直接拒绝侦察排长的提议：“不需要！太浪费时间了，对面安全。”

原因很简单，他已经在感知视野中确认对面是安全的了，探路什么的，根本不需要。

瓦西里奇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林锐已经倏然转过身，大手一挥：“出发！”

马加琴科和卡里莫夫对视一眼，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之前的评价——这个年轻人似乎对自己的直觉和判断力，有着一种近乎傲慢的自信。

其他士兵似乎已习惯了他的决断，随着林锐的手势落下，三十台引擎几乎同时轰鸣起来，橡皮艇如同被巨力弹射而出，船头劈开水面向对岸驶去，激起的浪花在艇尾拖出白色的尾迹。

内燃机驱动的橡皮艇，速度快的惊人，仅仅两个来回，近五百人的队伍便已经全部渡过了迪涅波河，踏上了东岸的土地。

林锐抬手看了眼手表，凌晨三点三十七分，他对着河面呼出一口白气，这已经比他预计到达柳巴尔齐的时间要晚了不少。

不过无伤大雅，最重要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们已经彻底跳出了包围圈。

林锐没有丝毫要休息的打算，时间就是生命，他直接下令道：

“继续前进！目标——上霍罗尔沃村！”

上霍罗尔沃村，柳巴尔齐附近的一个小村落，正是林锐与那群携带电台的侦察小队约定的会合地点。

他们手里，有林锐现在最迫切需求的东西——电台，只有通过它们，才能尽快与戈罗夫守军取得联系，发出求援的电报。

尽管在1142阵地上的时候，也曾缴获过几部克罗诺斯人的电台，但遗憾的是，东西被破坏掉了，林锐只能让通讯兵拆下一些零件，看能不能用。

为了更快一点发出电报，林锐挑选了几个脚力出众的战士，让他们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先行出发，争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上霍罗尔沃村，而自己则带着大部队则紧随其后，继续赶路。

东岸的防守更加空虚，绝大部分东岸的部队都被希尔顿调往南方的帕夏洛夫，这一片几乎是空的，林锐的队伍几乎没有遭遇任何阻碍，行军速度比起西岸快了两成不止。

……

上霍罗尔沃村边缘，一座废弃磨坊的阴影里，侦察班长帕夫洛夫正斜倚在着砖墙，身体半倚半坐，他的目光固执地锁定在村口，那是村庄通往外界的主干道。

他的眼皮一次又一次落下又一次一次抬起，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紧挨着他的，是年轻的通讯兵科兹洛夫，深处的干草堆里，两个战友蜷缩着身体、呼吸均匀起伏，他们轮流值守，此刻正抓紧时间补充体力。

两天前，他们小队按照营长的命令，在帕夏洛夫发完电报之后，便一路北上，来到这个上霍罗尔沃村潜伏起来。

这里由于与交火前线很近，村民们基本跑光了，只剩下一些走不动的老弱病残，这让他们的潜伏变得简单许多，这座视野开阔的磨坊，成了他们理想的据点。

“班长，营长他们真的会过来吗？”  科兹洛夫低声问道。

“闭嘴。”帕夫洛夫瞪了他一眼，呵斥道。

但他自己却下意识地紧了紧衣服的领口——心理学上解释，人在焦虑和害怕的时候会产生寒冷的感觉。

此刻，已是营长命令下达后的第二个深夜，惨淡的月光撒在村庄的各处，把每座房屋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排排沉默的墓碑，看得人心里一片冰凉。

此情此景，不禁让帕夫洛夫生出一丝隐约的忐忑：“营长……真的会来吗？”

两天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营长的话在帕夫洛夫耳畔回响：“坚持住！就两三天！最多三天！我们一定会来接应你们的。”

帕夫洛夫缓缓吐出一口白气，他站了起来，活动着酸痛的关节，

突然，村口的方向，传来了窸窣的响动。

伴随着踩踏地面的咯吱声和粗重的喘息，三道模糊的身影在夜色中晃动，脚步沉重而凌乱。

两人立刻警觉起来，手已经拉开了枪栓。

“是科瓦尔班长！”  科兹洛夫惊呼，声音里迸出惊喜——他已经认出了领头那个身影。

“走！”帕夫洛夫已经蹿了出去。

科瓦尔显然也看到了从磨坊方向冲来的战友，长时间的赶路让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双手撑着膝盖，身体剧烈地起伏。

另外两个战友更是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营……  营长快到了……”  科瓦尔的声音因为剧烈运动，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他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随即从解开贴胸的口袋，掏出一张被汗水浸的有些发软的电文，道：“营长的信，立刻……发给戈罗夫！”

帕夫洛夫看都没看，接过科瓦尔手中的电文后，反手塞进了科兹洛夫手里，吩咐道：“科兹洛夫，发报！”

科兹洛夫捧着电文，走向磨坊角落里那台被帆布覆盖的电台。

“哧啦”一声扯开帆布，露出下方冰冷的金属机身。

他熟稔地插上耳机，拧动开关，对照着电文上的内容，不断地在代表“滴”和“答”的两个电键上来回按压和释放。

“滴——答——答答滴——答答答滴——”

“滴”代表短信号，“答”代表长信号，两种信号排列组合便代表了不同的字母，这就是经典的摩斯电码，当然需要保密的情况下，肯定是不会使用摩斯密码这种明码。

时间在滴滴答答的敲击声不断流逝，终于，最后一串电码发送完毕。

科兹洛夫的手指离开电键，他身体前倾，耳朵紧贴着耳机，眼睛死死盯着电台面板上那个代表接收的指示灯，仿佛要将它看穿。

电报已经发出去了，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戈罗夫方面的回复。

磨坊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科瓦尔紧握着拳头，帕夫洛夫则焦躁地来回踱步，草堆里休息的两名士兵也早已被惊醒，所有人都紧张兮兮地盯着电台面板上的某个指示灯。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忽然，那指示灯，骤然闪烁起绿色的光芒！

“有回音了！”科兹洛夫几乎是用气音喊了出来，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飞快地抄起铅笔，在一张备用电报纸上记录着耳机里传来的微弱节奏。

电报纸被电码符号迅速的填满，科兹洛夫飞速译写着，当最后一个字符落定，他猛地抬起头，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戈罗夫方面确认知悉！将于两个小时后发起佯攻！坚持住！”

磨坊里，压抑许久的沉重呼吸，终于化作几口长长的、带着颤抖的白气，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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