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希尔顿的懊恼

今夜无眠的，不止曼斯坦因。

迪涅波河东岸，近卫军的指挥所里，煤煤油灯的灯芯正微微跳动，光亮堪堪点亮了周围的环境，空气有些浑浊，到处弥漫着烟草燃烧后的呛人气味儿。

希尔顿攥着两份墨迹未干的电报，望着某个墙角的阴影，怔怔出神。

手里的两份电报一前一后送达，第一份来自1142阵地，第二份来自曼斯坦因的国防军722团3营，两份电报无一不在诉说着同一个令人沮丧的事实——煮熟的鸭子飞了。

希尔顿的身体有些僵硬，此刻，他的心情非常懊恼，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前半夜勘察地形的时候，他分明已经意识到了，如果西岸防守太空虚，敌人有可能重新溜回来。因此，在北上的道路上，他临时起意，部署了一个连在这里驻守。

虽然安排是这样安排，但是内心深处，希尔顿其实是不以为然的，在他看来，这更像是个多余的保险措施，可能性太小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他的渡河行动选在晚上，并且渡河时间不会超过一个小时，渡河之后，很快就能完成合围，此时就算敌人意识到了西岸防守的空虚，也已经晚了，东岸的合围圈已经形成了。

唯一的机会就在他们渡河并完成合围的这段时间，这样一个只有上帝才知道的空窗期，按理说，是不可能有人能抓得住的。

但是谁能想的到，敌人偏偏就踩着这个时间点，见缝插针，溜了出去。

这你敢信？！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希尔顿甚至怀疑，是不是己方出了内鬼，将渡河的时间地点泄露了出去，不然怎么解释这种诡异的默契？我渡河过去，你渡河过来，跟排演过的剧本似的。

他越想越气，忍不住一拳砸在桌案上，桌上的水杯都被震倒，水洒了一地。

“将军，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一旁的参谋官连忙提醒。

希尔顿将手里的卷烟送入嘴里，深吸了一口，强行压下翻腾的各种情绪，他知道再想这些已经没意义了，现在必须立刻补救。

他提高音量，对着通讯兵和参谋官厉声下令：“立刻给西岸所有驻防部队发报！立刻进入一级戒备！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从1142阵地突围的敌人！”

“是！”

“另外”，  希尔顿的目光扫过地图上东岸的兵力部署，眼神变得凌厉，说道：“传我命令，东岸的机动部队，五分钟内紧急集合！立刻渡河，向1142阵地方向全速追击”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狠厉：“告诉曼施坦因，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拖住敌人，我会带着主力马上赶到！这次，绝不能让他们逃出我的手掌心！”

……

……

目光重新聚焦到主线。

在彻底歼灭1142阵地的克罗诺斯守军后，林锐没有给队伍留下任何喘息的时间，当即下令向北方全速挺进。

正如林锐所预料的那样，沿途的防守异常空虚。

几个哨卡里，防守力量只有一些睡眼惺忪的宪兵和警察，这些二线部队，在获得了充足弹药和武器的罗军面前，被轻松摧毁，完全无法构成任何威胁。

夜色笼罩下的公路，十辆缴获的克军卡车排成一列黑色长龙，在公路上狂飙猛进。

开车的老司机们油门都快踩到油箱去了，发动机的爆鸣声在寂静的旷野中格外清晰。

十公里、二十公里、三十公里……  仪表盘上跳动的里程数字变成了地图上肉眼可见的行进轨迹。

这样的距离，如果靠两条腿走，足够让士兵们走上大半天。

每隔几公里，就有士兵跳下车，在路肩埋设各种地雷。

反坦克地雷和反步兵地雷是混合布设的，反坦克地雷只剩下几枚了，都埋在了公路的转弯处，威力小质量轻的反步兵地雷还有不少，它们被埋在反坦克地雷的外围，或者埋进公路的车辙印里。

这种稀疏的埋雷手法，主要原因是林锐手里的地雷有限，无法做到封锁道路，只能退而求其次，最大程度的迟滞敌人的追击速度。

林锐迟滞敌人追击的办法还有很多，比如用炸弹在马路上炸出一个大坑，又比如在马路上撒一把钉子，  钉子是他一路上路过村庄的时候搜集的。

这些东西不足以形成有效封锁，但至少能让他们每走一公里都得放慢速度，积少成多，差距慢慢的就出来了。

“营长，吃点东西？”  一个年轻士兵从车厢里探出头，递来一罐牛肉罐头，这是卡车里缴获的物资之一。

林锐接过来，用刺刀撬开罐头盖，油脂包裹着牛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身后的车厢里，士兵们正大快朵颐，这些罗萨曼夫士兵打了快半年仗，啃得最多的就是掺着麸皮的黑面包，能吃上这样一罐牛肉罐头，简直像过年一样。

“唱起来！”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粗犷的嗓音突然唱起了《喀秋莎》，这是一首古老的罗萨曼夫民谣，讲的是一个叫喀秋莎的姑娘等待前线爱人归来的故事。

起初只有一个人唱，很快就有第二、第三个人加入……歌声穿过帆布的间隙，乘着夜风飘向远方。

林锐靠在驾驶座副座上，听着身后传来的合唱，紧绷的下颌线条渐渐柔和，他抬头看了看夜空，夜色很美，银河横贯天幕，无数星辰闪烁着细碎的光芒，连路边的野草都被镀上了一层银辉。

“真美啊……”  他轻声感叹。

凌晨两点二十二分，林锐的部队抵达一处岔路口。

眼前的两条公路在车灯下呈现出清晰的分野：正前方的公路宽阔平坦，径直向北，通往戈罗夫方向；而右侧的岔路则狭窄得多，路面坑洼不平，蜿蜒折向东北，通向勒日谢夫地区。

“去勒日谢夫！”

林锐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命令队伍按原计划行驶，即使通往戈罗夫的道路就在眼前，并且又宽又广。

卡车队列毫不犹豫地拐进右侧岔路，车灯在崎岖的路面上颠簸起伏，像一串跳动的萤火虫。

与此同时，二十公里外的公路上，曼施坦因正一脚踹在卡车瘪掉的轮胎上，轮胎侧面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轮毂上还有地雷爆炸后的黑色痕迹。

“又是该死的地雷！”他咬着牙，拳头狠狠砸在车身上。

“营长，他们的布雷手法很专业。”工兵脸色凝重地报告。

“这群混蛋……”  曼施坦因低声咒骂。

“加快速度！”  他猛地站起身，对工兵们吼道，“不用排干净，找到一条能过车的通道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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