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幸福的前奏

季知节回到云玺时，已是深夜。

她走出电梯，却在走廊尽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沈渊倚在她公寓门边的墙上，指间夹着烟，烟雾在廊灯下袅袅升起。

他穿着简单的灰色羊绒衫，没了白日里的精英模样，倒显出几分难得的柔软。见她回来，他掐灭了烟，声音有些沙哑：“回来了。”

季知节脚步一顿，心头泛起复杂的情绪。这是他们曾经最熟悉的场景——无论她忙到多晚，他总会等她。

“有事？”她声音冷淡，刻意忽略心头那丝悸动。

沈渊在她身后沉默一瞬，将保温袋递过来：“你以前熬夜后总要喝点热的。”

是瑶柱蛋白粥，她最喜欢的。

季知节没接。她记得有一次她重感冒，他特意绕过大半个城市去买这粥，结果遇上大雨，浑身湿透地站在她门前，粥却还温热着。

那些记忆太鲜活，鲜活得让她鼻尖发酸。

“沈渊，”她转身，背靠着门框，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些吗？”

他看着她，廊灯在他眼底投下深深的阴影。“需要。”

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她逼问，“因为愧疚？还是因为——”

“因为这里的灯亮着。”他打断她，目光扫过她公寓的窗户，声音低沉，“我知道你回来，就想来看看。”

太近了。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他只有在极度疲惫时才会抽烟。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紧。

“四年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我习惯了确认你安全到家。”

季知节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攥紧了。

是啊，四年了。从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起，无论多晚，他总要确认她平安到家。有时是电话，有时是短信，有时就像现在这样，在她楼下等到深夜。

“知节，”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回去吧！”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心软。几乎要忘记那些算计和背叛，回到他为她构筑的那个温暖的假象里。

但她看见了——在他深色的西装上，沾着一根栗色的长发。

所有的柔软在瞬间冻结。

她直起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粥我收下了。”她接过保温袋，指尖冰凉，“以后不用再等我了。”

沈渊的表情僵住了。他看着她，眼神从错愕到深沉，最后归于一片她看不懂的平静。

“明天九点，GP会议。”他后退一步，重新变回那个无懈可击的沈总，“别迟到。”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季知节靠在门框上，久久没有动作。

保温袋还温着，是她记忆中的温度。

可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门咔哒一声打开，晏溪出现在门口，“季总！”

季知节答应一声进了屋，进屋才发现她留在总部的助理许微微也在。

“明天他们召开GP会议，应该是有备而来。我们做一下准备。”晏溪解释道。

“‘众泰’的专利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季知节转向晏溪。

“核心专利权的归属突然出现争议。一个我们从未接触过的第三方公司声称拥有优先权。”晏溪的语气异常凝重，“这个漏洞我们在尽职调查时明明已经排除了。季总，我们被做局了。”

季知节缓缓闭上双眼。

四位参与管理的资深合伙人，除了她自己，另外三人显然都已倒向沈渊。她精心培养的六人助理团队中，负责投资部和行政的两人已经叛变，其余三人则深陷“众泰”的泥潭无法脱身。

风雨欲来，四面楚歌。

沈渊究竟想要什么？仅仅是把她赶出启睿的核心管理层，还是想要整个启睿？如果目的是后者，那这场婚姻又算什么？

此刻她才彻底明白，针对她的围猎早已开始。如果不是这次阴差阳错提前归来，等待她的将是毫无防备的单方面绞杀。想到许若璃在公司肆无忌惮的挑衅姿态，季知节清楚地意识到——要跟她摊牌了。

猎杀，早已开始。

“晏溪，GP会议后你立刻返回鹏城坐镇。”季知节迅速恢复冷静，“都放下手头工作，重点调整到信息收集上。安排夏若全力调查专利权纠纷的来龙去脉。微微，你负责排查内部人员，一会我给你一份名单，从上往下联系。”

交代完两人，季知节才回到她的顶楼。她早就将2701留给了她的特助晏溪，既是为了晏溪的工作方便，也为了掩护她。

季知节坐在空荡荡的巨大客厅里，随手打开了许若璃的微博小号。

标题为“幸福的前奏”的是一组图片。

那是一组早餐图片，外加厨房里忙碌是男人的背影。

季知节无论是对这个餐厅，还是厨房的背影，都熟悉无比。

那是许若璃家的餐桌，琳琅满目摆了一桌早餐。沈渊习惯自己下厨，不仅为自己，也曾为季知节准备。那些同在申城的早晨，他餐餐不落。

季知节看着那丰盛的餐桌，想起自己曾经就是被这份日常的温暖打动。她一直以为，他愿意花费这般心思，是因为她。如今才明白，沈总的早餐——那份丰富，从来都与她无关。

她看着旁边的粥，觉得既荒唐又讽刺。她为什么还要带上来，是没吃够这虚伪的温柔吗？

沈渊哪来的脸对她说“回去”？

别说观澜苑从来不是她的家，就算是，那个处处弥漫着虚伪与背叛气息的地方，她也绝不会再踏足。

不——她应该回去的。

她应该去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顺便，再给那对璧人留点“礼物”。

指尖在平板屏幕上轻点，她利落地将许若璃微博小号上有用的照片全部截屏存档。那些看似温馨的早餐画面，厨房里熟悉的背影，此刻都成了最好的佐证。

她随即拨通了一个合作多年的信息咨询公司的电话。电话那头的负责人显然已经休息，但听到是她的声音，立刻恢复了专业状态。

“李总，抱歉这么晚打扰。”季知节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我需要你帮我安排一个专业的安保人员，带上最新的设备，到我家安装一下。”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和我办公室一样，全部需要隐藏的。”

她现在还是那间房子的合法女主人，在里面安装的设备，录下来的所有内容，都具有法律效应。

既然他们那么喜欢那个精心布置的新房，不如就让他们在监控下，好好享受这份“惊喜”。

挂断电话，季知节走到落地窗前。夜色中的申城依旧灯火璀璨，可她心中最后一点温情已被彻底浇灭。

她再次拿起手机，拨打了晏溪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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