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见一次打一次

季知节眼前一黑，剧烈的钝痛从后脑炸开，瞬间席卷了全身的神经。耳边是嗡嗡的鸣响，夹杂着晏溪惊恐的尖叫、沈渊似乎带着一丝慌乱的呵斥，以及许若璃那矫揉造作的抽泣。

冰冷坚硬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寒意，但远不及心底那片荒芜的冰冷。温热的液体正从后脑勺渗出，粘稠而缓慢。颠倒的视线里，是许若璃那张写满心虚和惊惶的脸，和沈渊第一时间看过来、看向自己时那混杂着震惊、不耐的眼神。

意识沉浮间，父亲和妹妹画面碎片般闪现。那熊是按照她和她妹妹的照片定制的。离开家的时候，她带走了妹妹的熊，留下了她自己的那只熊给妹妹。还有那胸针和发卡，是离家的时候，她爸留给她5岁生日礼物和补偿。这是季璃允许她保留的，也是她与那个破碎家庭最后、也是最珍贵的实物链接……

现在，都没了。

一股毁灭性的恨意，如同岩浆，从心脏深处喷涌，烧尽了所有的理智和意识。

眼前一黑，季知节瞬间失去了意识，殷红的鲜血迅速从她脑后渗出，在浅色地板上晕开刺目的痕迹。

“季总！”晏溪的尖叫。

“知节！”沈渊脸色骤变，下意识想冲过去。

许若璃却立刻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整个人缩在他身后，浑身抖得像风中落叶，哭得梨花带雨：“渊哥！我好怕！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扶她，她怎么自己没站稳就摔倒了……怎么办啊渊哥……”

晏溪已疯了一样冲过去跪倒在季知节身边，手指颤抖地探向她的鼻息，感受到那微弱的气流，才略松了口气，但看到她脑后不断渗出的鲜血，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淬了冰的恨意，一字一句砸向那对男女：“如果季总有事，我要你们偿命！”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迅速将人送进了仁济医院。

急诊室外，气氛凝重。

谁也没想到，时隔一天，季知节会以这样更严重的方式再次入院。她被直接推入了手术室，门上方亮起的“手术中”红灯，刺得人眼睛发疼。

苏南风和宋言礼几乎是前后脚赶到。苏南雪到得最晚，她踩着高跟鞋一路跑来，当看到走廊长椅上并排坐着的沈渊和许若璃时，积压的怒火瞬间引爆。

她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二话不说，冲过去先是抡圆了胳膊，照着许若璃的脸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啪！”清脆的响声在走廊回荡。

不等众人反应，她反手又是一个耳光，重重甩在正欲起身的沈渊脸上！

“你们怎么敢？”苏南雪胸口剧烈起伏，指着他们的手指都在发抖，“如果不是知节，你们算什么东西？竟敢这么对她？”

许若璃捂着脸，痛呼出声，眼神怨毒，作势就要扑上来反击，却被沈渊一把用力拦住。

“苏南雪！”沈渊脸颊火辣辣地疼，额角青筋跳动，“不要以为你是季知节的朋友，我就真的不敢动你！”

“动我？”苏南雪嗤笑，眼神轻蔑地扫过他，最终定格在许若璃身上，“就凭你们？别再我眼前晃，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苏南风和宋言礼早已上前，拦在了沈渊和苏南雪中间，形成一道人墙。

宋言礼扶了扶眼镜，语气依旧温和：“沈总，在来医院之前，我已经代表季总报了警。希望您冷静，不要让冲突升级，对大家都没好处。”

“谁准你报警的？”沈渊气急败坏，“我才是她的丈夫！我才有权决定！”

“不好意思，沈总。”苏南风冷静地接过话，“知节早在数日前，就已将离婚事宜及相关事务的调查权，全权委托给了我们律所。警察应该快到了，您有什么话，可以跟他们说。”

派出所的询问室内，白炽灯冰冷地照着，将每个人的表情都勾勒得格外清晰，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无形硝烟混合的味道。

许若璃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虽然来之前精心补过妆，试图维持那份柔弱的体面，但不断闪烁的眼神和下意识绞紧手指的小动作，彻底出卖了她内心的惊惶。

沈渊紧挨着她坐下，一身昂贵的高定西装与这简陋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努力摆出惯常的、公司老总的沉稳姿态，但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和那根无意识、一下下敲击着桌面的食指，泄露了他极力压抑的焦躁与不耐。

与他们截然相反，桌子对面，宋言礼身姿笔挺，西装没有一丝褶皱，冷峻的面容如同覆了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

晏溪站在他侧后方，双手抱胸，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杏眼里，此刻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愤怒和鄙夷，死死盯着许若璃，仿佛要用目光在她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宋言礼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一份文件“啪”的一声轻放在桌面，推了过去，动作干脆利落，带着法律文书特有的分量感。

“我是季知节女士的全权代理律师，宋言礼。”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是授权委托书，以及我们初步整理的控告材料。针对许若璃女士，我们正式提出以下控告：”

他顿了顿，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落在许若璃瞬间煞白的脸上，

“一，涉嫌故意伤害罪，导致季女士后脑撕裂伤、中度脑震荡，目前仍在医院观察，意识时清时糊。”

“二，涉嫌非法侵占他人财物，情节恶劣。被侵占物品包括：一只对季女士意义非凡的定制泰迪熊，以及一枚粉钻胸针、一枚粉钻发卡。”

“粉钻？！”许若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猛地拔高，声音尖厉，“你胡说什么！那不过是些小孩子玩的廉价玻璃珠子！地摊货都不如！”她激动地挥舞着手，试图用夸张的否认来掩盖心虚。

宋言礼连眉梢都没动一下，语气平稳地像在陈述既定事实：“物品的具体材质和市场价值，后续自然会由专业机构进行鉴定评估。但无论鉴定结果如何，这些物品承载着季知节女士与父亲、妹妹之间‘唯一’的、‘不可再生’的实物情感链接。其精神价值和特殊纪念意义，远超世俗估价。许女士，你未经允许，擅自处置，主观恶意明显，造成的后果极其严重，已涉嫌刑事犯罪。我们保留就其‘实际价值’进行追偿的一切法律权利。”

沈渊深吸一口气，试图接管局面，他习惯性地用上了在谈判桌上施压的语气：“宋律师，我理解知节受了委屈，情绪激动。但凡事要讲证据链，也要顾及人情。若璃她当时完全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是为了自我保护，最多算是过失！至于那些旧物……”

他看了一眼身旁泫然欲泣的许若璃，语气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试图用金钱摆平一切的姿态：“是，若璃处理方式欠妥，我代她道歉。损失，我愿意承担！百倍？千倍？你开个价！只要知节肯撤诉，一切都可以坐下来谈。何必非要闹上法庭，让满城风雨，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一直沉默的晏溪终于忍不住，嗤笑一声，那笑声里的讽刺像冰锥一样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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