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达摩克利斯之剑

宋言礼轻轻推了下金丝眼镜，微微前倾，逼近沈渊，声音压低诘问：

“沈总，法律上，您是季女士的丈夫。请问您此刻是以什么身份替施害者承诺‘赔偿’？是作为出轨并疑似同居的丈夫，还是偏袒第三者、漠视发妻伤痛的帮凶？”

他的话语如同手术刀，精准剥开沈渊虚伪的体面。

“还有，直到现在，您依然认为季女士躺在医院承受脑震荡之苦，她珍贵的念想被践踏，这一切……只是个‘笑话’？您这句轻飘飘的‘赔偿’，立场何在？在您眼里，她的伤痛和情感，就如此廉价，可以随意用钱计价？”

每一句质问，都像一记耳光，扇得沈渊脸上那层面具寸寸皲裂。

“不是的……渊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许若璃戏精上身，眼泪瞬间决堤，抓住沈渊的胳膊，哭得肩膀颤抖，“我当时太害怕了……知节她突然扑过来，好吓人……我只是想推开她……那些东西，我以为不重要了……呜……你帮帮我，求求情……”

宋言礼冷漠地看着她的表演，如同观看拙劣的独角戏，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许女士，你的行为是否构成‘故意’，法律自有公断。你的眼泪，既不能减轻季女士的肉体痛苦，也无法挽回那些被你像垃圾一样丢弃的情感寄托。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法律责任，不是情感戏码。”

他不再看她，目光锁定脸色铁青的沈渊，平静地道：

“撤诉，绝无可能。我们坚持追究许若璃的刑事责任及全额民事赔偿。如果你们坚持是‘意外’，那么，法庭见。”他唇角勾起毫无温度的弧度，“相信法官会很乐意，基于证据和法律，给你们一个‘公正’的判决。”

沈渊看着宋言礼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晏溪喷薄的怒火，再感受到身边许若璃哭泣下的仓皇……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失控的愤怒狠狠攫住心脏。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此刻这间冰冷的询问室里，仿佛都成了笑话。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到，自己被一道无形壁垒彻底隔绝。壁垒那边，是陌生而决绝的季知节。

许若璃压抑的哭泣，在寂静的询问室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苍白，又可笑。

医院，VIP病房。

季知节在药力下沉睡，脸色苍白如纸。苏南风、苏南雪和赶来的秦玖守在床边，心疼与愤怒交织。

她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午后。后脑钝痛和阵阵眩晕让她极度不适。视线模糊又清晰，看到了床边的晏溪、神色凝重的苏南风，以及沙发上翻阅文件的宋言礼。

“季总醒了！”

“感觉怎么样？”

“季总。”

季知节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声音沙哑：“……你们怎么……”意识回笼，眼神瞬间锐利冰冷，“许若璃呢？”

宋言礼简洁汇报：“警方已立案，许若莉作为嫌疑人被羁押。我已提出控告。目前证据，想重判故意伤害还需加强，但立案足以固定证据，为后续铺垫。羁押时间有限，最多48小时。”

季知节静静听着，眼神沉寂如万年冻土。“那些东西……”

晏溪连忙道：“熊送人了在找，胸针发卡她说可能扔了，没找到。”

季知节闭眼，再睁开已是一片决然：“宋律师，那些物品，追加控告她非法侵占，并保留就其未来可能评估出的实际价值追偿的一切权利。目前我无法估价，但法律必须保留这个口子。”

宋言礼立刻领会：“明白，确保您追索权不受限。”

就在这时，病房外传来沈渊压抑怒气的低吼：“让我进去！”

他最终还是闯了进来，依旧是精英打扮，但眼底的血丝藏不住疲惫。

季知节点头，示意放行。

沈渊带着一身戾气闯入，无视苏南风和宋言礼，目光死死锁住季知节：“你醒了？正好！季知节，你非要这么绝？报警？把若璃送进去？她是不小心！你……”

“沈先生。”宋言礼上前一步，挡在床前，语气冷硬，“请注意言辞。许若莉是依法羁押。你的话可能构成二次伤害。”

沈渊怒火中烧，绕过宋言礼，盯着季知节：“撤销指控！那些旧东西，我赔你！想要什么补偿，直接说！别把事情闹大！”

季知节静静看着他，看着这个曾是她丈夫的男人，为了另一个伤害她的女人，在她病床前理直气壮地要求她让步。心，已冷得麻木，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涟漪。

她微微撑起身，无视眩晕，眼神冰冷，直刺沈渊：“许若璃是不是‘不小心’，你心里清楚。法律自有公断。至于赔偿……”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极淡却冰冷的嘲讽，“你赔？你以什么身份赔？你，准备赔多少？”

沈渊被她问得一噎，看着她苍白决绝的脸，一股莫名的恐慌和烦躁涌上心头：“知节！我们之间难道……”

“我们之间，”季知节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敲打在寂静的病房里，“在你看着我倒下、血染地板却先去护着她的时候；在你明知那些是什么仍说‘丢了就丢了’的时候；在你此刻站在这里，不为我的伤愧疚反为她质问我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沈渊脸色煞白，被她直白冰冷的指控钉在原地，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辩解都苍白无力。

“请你离开。”季知节闭上眼，不再看他，疲惫而疏离地下逐客令，“宋律师，麻烦你。”

宋言礼再次做出请的手势：“沈先生，请勿打扰病人休息。”

沈渊看着季知节拒绝的姿态，看着病房内充满敌意的目光，胸口堵得几乎爆炸，最终还是带着愤怒与失落离开。

房门关上，季知节才睁开眼，里面没有丝毫泪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坚定和深不见底的寒芒。

“晏溪，我的平板。”

接过平板，她快速操作，接入加密云端。她调取了事发时的录像。

高清画面清晰地记录下一切：许若璃如何恶意掀翻箱子，如何在她扑过去时，那个看似搀扶、实则精准狠辣地将她推向坚硬桌角的动作……

再往前，是许若璃进入储藏室，翻看她的储物箱……

季知节死死盯着屏幕，呼吸微促。有了这个，许若璃故意伤害罪和盗窃罪，绝难翻身！

然而，她只是默默将视频加密保存，并未立刻交给宋言礼。

“宋律师，”她平静吩咐，眼底闪烁着冷光，“警方和检察院那边，按正常程序推进。证据，我们一步步来。”她要让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对方头顶最久，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宋言礼若有所思，点头应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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