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多灾多难
卧室内的季知节,机械地拆开消毒密封的浴具,褪下沾满污渍和血迹的衣物,站到花洒下。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驱不散心底的寒。
额角的伤口在热水的刺激下传来尖锐的疼痛,混合着眩晕感,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只是麻木地搓洗着,仿佛要洗去的不仅是身上的污秽,还有那来自至亲的、令人作呕的伤害和彻底的心寒。
半小时后,她穿着浴袍,用毛巾包裹着湿发,扶着墙壁,步履蹒跚地挪出浴室。头上的毛巾也已被血水和清水浸透,猩红一片。
“血……止不住……”看到客厅里程牧之身影的瞬间,她只来得及虚弱地吐出这几个字,眼前便是一黑,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程牧之一个箭步上前,在她倒地之前,手臂一揽,稳稳地将人接住,打横抱起。怀中的人轻得令他心惊,触手所及的皮肤却一片滚烫——他这才惊觉,她不仅失血过多,还在发着高烧!
“季知节?”他轻拍她的脸颊,指尖传来不正常的热度,而她毫无反应,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
程牧之有些慌,不再犹豫。他迅速扯过沙发上的毛毯包住她,抱着人便冲向电梯。在电梯下行时,他拨通了助理欧阳宸的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促:“帮我联系仁济医院,准备急诊。我二十分钟后到!”
地下车库里,他小心地将季知节安置在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车辆驶出地库,汇入车流。霓虹灯光透过车窗,一次次掠过她毫无生气的脸,额角那抹不断扩大的殷红,像一道狰狞的诅咒,刻在她冰凉的肌肤上。
车在路上疾驰,程牧之第一次感到如此焦躁。他时不时看向身旁无声无息、仿佛随时会碎裂的人,一种陌生的、强烈的担忧攫住了他。这才多久,这个叫季知节的女人,竟以一种如此强势又狼狈的方式,一次次闯入他的视线,搅动他平静无波的世界。
真是……见了鬼了。
他烦躁地拿起手机打给苏南风,此刻只想把这个烫手山芋,这个与他本无干系的麻烦丢出去。他不愿意跟他妈一起在新家坡过年,可以回燕京。他是脑子抽的,为什么回申城?他该享受着假日的安宁,而不是在申城的高架上,为了一个浑身是谜、满身是伤的女人心急如焚。
该死的,苏南风回了燕京。他忘了,今晚是除夕,谁会像他,有家不回,一个人呆在这鬼地方。
医院急诊部门前,医护人员早已严阵以待。程牧之刚停稳车,担架床就迅速推了过来。他目送着季知节被匆忙推进急诊手术室,那两扇门无声合拢,将他隔绝在外,他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
宋言礼气喘吁吁地赶到时,看到的是程牧之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的身影,他昂贵的西装上,还沾染着已然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
“怎么回事?”宋言礼的声音带着压抑着担忧。
“她母亲砸的。”程牧之言简意赅,声音低沉,“我在楼下遇见她时,她满头是血,正要自己回家。”
“还真是极品妈,砸了人都不管吗?”宋言礼哑声问,“晏溪不在申城?”
“不清楚。季知节没联系她,估计不在。她只打过一个电话,对方在新加坡。”
“我接到苏南风的电话一刻没敢耽搁就赶过来了,他回燕京了。”宋言礼揉了揉眉心,“如果不是我耽搁了,也回去了。你怎么在这?”
“不想跟那一大群陌生人过年。”程牧之简单道,“也不想回燕京看那一家子。”
宋言礼了然,也不再问。
“季知节还真是多灾多难!”
程牧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盯着那扇紧闭的、仿佛吞噬了一切生机的手术室门,他不禁怀疑为何需要这么久。不过缝合伤口而已,季知节顶着流血不止的伤口都能自己开车回家,甚至在那种状态下还能坚持洗澡,总不至于需要如此大动干戈。
他又想起或许一开始就该直接来医院——顶着那样的伤口去洗澡,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人!关键是,在他眼皮底下,他竟然还默许了!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手术室上方那盏刺目的红灯终于熄灭。门被推开,主治医生走了出来,一边摘着沾血的手套,面色凝重,目光在门外扫视一圈,最终落在身形挺拔、面色沉郁的程牧之身上。
“家属?”医生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责备,不等程牧之回应便继续道,“有没有基本常识?额角那么长一道撕裂伤,深及骨膜,还让她去洗澡?伤口感染、失血加重,不要命了吗?是命重要还是干净重要?”他的视线锐利,带着对病患不珍惜自己生命的愠怒。
程牧之下颌线绷紧,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紧抿着薄唇,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句。那沉默的姿态,反而像是一种无言的承受。
医生见他这般,语气稍缓,但依旧严肃:“必须住院观察。脑震荡症状明显,加上伤口感染引发了高烧,现在体温还没完全降下来。先送到病房输液,抗感染、退烧,稳定情况再说。”他顿了顿,眉头皱得更紧,抬头看向程牧之,眼神里带着难以置信和更深的不赞同,“记录显示,伤者半个月内,这是第三次受伤入院。上次是后脑撞击,这次是前额开放性创伤,她到底在做什么?把自己的身体当什么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这次脑震荡叠加旧伤,后遗症可能会持续更久,头晕、头痛、恶心呕吐,甚至记忆力、注意力都可能受影响,必须非常小心,绝对静养。”
程牧之和宋言礼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沉重。他们沉默地点头,将医生的嘱咐一字不落地记下。
医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走廊里只剩下医疗器械规律的滴答声和消毒水冰冷的气味。没多久,病房区的医生和护士便推着移动病床前来交接。
季知节被小心翼翼地转移过来,她双眼紧闭,长睫在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额角包裹着厚厚的纱布,依旧有隐约的血色渗出。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安静得令人心慌,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那深藏在冷静强悍外表下的、触目惊心的荒芜与脆弱,在这一刻,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
“我先去联系一个专业的看护过来。”宋言礼压低声音,对一旁眉头紧锁、目光始终胶在季知节脸上的程牧之说道,“我已经让向远通知了晏溪,她正从苏城赶回来,大概需要三个小时。我让她先回云玺取季总的证件和一些必需的随身物品。”
程牧之喉结微动,只回了一个轻不可闻的“嗯”,便再无下文,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被病床上那抹脆弱的身影攫取。
宋言礼看了看他,轻笑一声,转身走出病房。他先拿出手机给苏南风回电,听筒里却传来已关机的提示音。宋言礼愣了一下,这是在飞机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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