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伤情报告

这个除夕夜，因季知节的意外，仁济医院VIP楼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最先赶到的是晏溪。让宋言礼意外的是，陪同她一起来的是向远。当晏溪扑向病床时，宋言礼一把拉住向远，压低声音：“怎么回事？”这两人除夕夜一同出现实在蹊跷。

“我是苏城人，你不知道吗？”向远无奈，“我在她们小群裡，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消息。晏溪状态不好，我不放心，就跟来了。”

“不放心到要亲自护送？”宋言礼挑眉。

向远没理会老板的调侃，目光先落在季知节身上，随即转向已泪眼婆娑的晏溪——这一路强撑的冷静，在见到季知节惨状的瞬间土崩瓦解。

“让医生出具伤情报告了吗？”向远转向两位上司。

不出所料，两位大佬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这一层。

在询问的目光下，向远如实道：“上次取季总伤情报告时，我注意到她的既往病史……总之，我觉得这份报告非常必要。”

宋言礼不客气地拍了他一掌：“说重点！”

向远看了眼病床方向，压低声音：“她几乎每年都会因各种原因入院，且外伤居多。我觉得这不正常。”

“之前的报告里为什么没提？”程牧之语气严肃。

“这不在我们的尽职调查范围内。而且，这是季总的隐私，我……”

“我来处理。”晏溪带着哽咽的声音响起，她已擦干眼泪，目光坚定地重复：“我来处理。”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不再深究。

“谢谢您，程总。”晏溪眼中的感激真挚动人，“也麻烦您了，宋律。”说完，她对着两人深深鞠躬。

那份郑重让程程二人心头一震。程牧之沉默颔首，宋言礼则笑着缓和气氛：“大过年的，晏特助不用这么客气。你看我和程总都没准备红包，多不好意思。”

身后的向远拆台：“你什么时候准备过红包？”

挨了宋言礼一掌后，向远挪到晏溪身侧，正色问道：“程总，季总情况如何？预计什么时候能醒？”

晏溪也看向程牧之。

“额角撕裂伤，创面较深。脑震荡，加上旧伤未愈，后遗症可能会比较严重。”程牧之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季知节苍白的脸上，“至于苏醒时间，医生没有明确说明。”

正说着，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从燕京赶回的苏南风兄妹匆匆进门。

和晏溪一样，苏南雪看到季知节头上渗血的纱布和毫无血色的脸，瞬间红了眼眶。理智让她强忍哭声，情绪却难以平复。

苏南风强忍着没有立即冲到床边，但季知节的状况已清晰可见：纱布上刺目的血痕，黑发凌乱地贴在额角，纸般惨白的脸上唇色发青，厚重纱布下仍有血渍渗出。她双眼紧闭，眉头微蹙，呼吸微弱，插着输液管的手苍白瘦削。

苏南风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攥紧的拳指尖发白。他的目光黏在她身上，满是心疼与愤怒，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是季璃做的？”良久，苏南风哑声问道，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她是这么说的。我遇见她时，她已经自己开车回了云玺。”

苏南风面色骤变，双目泛红，一字一顿：“今天，是除夕。”

众人都沉默了。除夕夜，被亲生母亲砸伤入院，还独自驾车回家。若是没有遇到程牧之……

苏南风不敢深想，艰难的转移话题：“程总，谢谢你。辛苦了。”

程牧之看着苏南风，忽然有些后悔打那个电话。他做这些，并非为了听这句“谢谢”。那语气，仿佛季知节是苏南风的什么人。可当初嫌麻烦叫对方来的，确实是自己。

“我没有你妹妹的电话。”程牧之莫名烦躁——叫苏南风来有什么用？他完全可以让向远联系晏溪，即使晏溪不在申城，也一定能做出妥善安排。

“我能问问，季璃到底是怎么回事吗？”程牧之沉声问道。

“我也想知道，季知节真是她亲生的吗？”宋言礼看着沉默的苏南风，正色追问。

“是。”苏南风声音很轻，“但我们都希望不是。”

“季知节是她的工具——炫耀的工具，实验的工具，赚钱的工具。”苏南风眼尾更红了，“一个不能有自我意志、不能反抗的工具。”

“知节越优秀，季璃对她越苛刻。她一边得意于自己‘作品’的出色，一边嫉妒着知节的才华。”苏南雪泣不成声，“她控制她、强迫她，同时不断打压她。”

“知节没有童年，没有自由。她唯一能休息的时候，就是被季璃折腾进医院时。”苏南风的目光投向病床，如同过去无数次在医院见到季知节那样，心疼却无力，“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是不是知节累到极致时，会故意激怒季璃，以求一个住院休息的机会。”

这位经手过无数案件的资深律师，此刻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崩溃与绝望——即使他能力再强，也始终无法将季知节从那个扭曲的牢笼中彻底解救出来。

病房内一片寂静，只有医疗设备的滴答声和压抑的抽泣声。窗外的鞭炮声不知何时已彻底消失，黎明前的医院走廊空荡而冷清。每个人都在消化着这个残酷的真相，而病床上的季知节，依然在药物的作用下沉睡，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宋言礼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他转向晏溪，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季璃的公开档案显示为未婚，而季知节的档案里，父亲一栏是空白。”他顿了顿，让这个信息在众人心中沉淀，“但上次季总亲口说过，许若璃拿走的东西里，包括她父亲留给她的粉钻胸针和发夹，还有她妹妹的泰迪熊。对吗？”

晏溪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她犹豫片刻，轻轻点头：“季总发现东西不见时，确实是这么说的。”她想了想，又谨慎地补充，“她的原话是‘那是我爸和我妹留给我的最后念想’。”

这个关键的补充让整个推理的链条瞬间完整。

“也就是说，”宋言礼的语速放缓，像是在梳理一条复杂的法律证据链，“季璃因为某种原因，与季知节的父亲分开了。两人各带了一个孩子。”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程牧之身上，“至于档案显示未婚，而我们始终查不到婚姻记录——很可能她是在境外结的婚。”

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药水滴落的声音。窗外的天光已经微亮，新年的第一缕晨光透过百叶窗，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条纹。

宋言礼向前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穿透力：

“季知节随母姓季，那她原本应该姓什么？她的父亲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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