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回来了!
市局审讯室。
惨白的灯光自上而下,将李妍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蒸发了。她蜷在冰冷的铁椅上,双手死死绞缠,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尤其是在被带回这间屋子之前——她被带到了隔壁的观察室。 透过那块冰冷的单向玻璃,她亲眼目睹了陈银翔的疯狂。
那不是她记忆中那个仅仅有些任性乖张的“少爷”,而是一个被毒品和扭曲欲望彻底吞噬的怪物。 他亢奋、尖锐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她的耳膜,更凿穿了她最后一点可怜的侥幸。
尤其是当陈银翔用那种炫耀的、漫不经心的口吻提到“李妍阿姨帮我擦的地板,擦得多干净啊”时,她胃里猛地一阵剧烈翻搅,捂住嘴干呕起来,眼泪却抢先一步夺眶而出。
那不是委屈,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对自己愚蠢行为的强烈恶心。她知道,自己完了,陈银翔的疯狂,把她彻底拖进了地狱,并且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此刻,再度坐回周幸以对面,面对他那双看似平静无波,实则能洞穿一切伪装的眼睛,李妍的精神堤坝彻底崩塌。
她看着桌上那叠空白的笔录纸,仿佛看到了自己苍白空洞的未来。她长长地、颤抖地吐出一口气,那气息里充满了彻底的绝望和认命。
“陈教授…他资助我从大山里出来,供我读书…他说…他说我是他见过最细心的孩子…”李妍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周幸以没催促,只是向后靠进椅背,指尖一枚未开封的薄荷糖灵巧地转动着,糖纸发出细微的窸窣声。他目光沉静,是一种极具压迫感的耐心。
“报恩?”周幸以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淬着冰冷的嘲讽,像薄刃刮过骨膜,“这恩情真是感人肺腑,感人到我们查出来,你账户里躺着陈墨分三次打给你的二十万。感人到你自己就是从大山里爬出来的,甚至近几年还衣锦还乡过好几次,带了好几个女孩出来,美其名曰给她们谋出路。”
他身体猛地前倾,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她钉穿在椅背上:“你是不是也给陈银翔‘筛选’过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只不过陈银翔没看上你带出来的那几个,你这笔‘介绍费’才没赚到手,对吧?你这报的到底是恩,还是拿你自己和别人的血肉给你自己铺财路?”
李妍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周幸以的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冒烟。
“不,不是的,是三个月前…教授突然找到我,他整个人…瘦脱了形,头发…全白了…”她试图将话题拉回她预设的悲情轨道,闭上眼,泪水依旧滚落,“他…他扑通就给我跪下了!哭着求我…说银翔闯了大祸,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一个劲朝我磕头…求我救救孩子…他说银翔是天才,只是一时糊涂,不能被毁了…”
“天才?”周幸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像手术刀般精准地挑开了那层虚伪的包装,“用别人的血肉和恐惧当颜料的天才?”他目光如实质般钉在李妍脸上,“李妍,你读过书,走出过大山,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天才?这是畜生。”
李妍猛地一颤,仿佛被这句话刺中了心脏。
“我…我去了那个别墅…”她哽咽着,语无伦次,“帮他…帮他们清理…天啊…我看到了…看到了那些…还有墙上那些画…画上全是…全是…我差点吐出来…可是…可是看着教授那样子…我…我没办法…我欠他的…”
“你欠他的是恩情,不是帮他儿子处理尸体。”周幸以的语气重新变得平稳,甚至有些过于冷静,但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法律和人性,这笔账,你打算怎么还?”
过了一会,他轻轻点在桌面上,“继续说,张野怎么回事。”
“张野…是银翔用教授的名义自己联系的…教授不知道具体…银翔说…说要找个听话的…懂艺术的学生…帮忙处理些…创作废料…”李妍艰难地吞咽着,喉咙干涩发紧,“我只负责…帮他们传递过两次东西…还有…在需要的时候…帮忙清理…”
“清理过几次?什么地点?陈银翔还杀过几个人,还有其他受害人?”周幸以的问题短促、清晰、接连不断,不容她有任何喘息和思考编造的机会。
“我不知道…好像…好像两次…都在湖边别墅…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银翔都是在网上跟人联系的…网上有人给他推荐目标…然后让张野去骗…”李妍瑟缩着,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周幸以迅速朝单向玻璃方向扫了一眼,目光锐利如鹰隼。外面守着的李铭心领神会,立刻转身疾步离去,显然是去紧急核查系统内的失踪人口数据库,以及筛查陈银翔的网络浏览记录。
“第一个受害者是谁?叫什么名字。”周幸以的声音低沉而极具穿透力,不容丝毫迟疑和回避。
“曹…曹文…是云市过来打工的洗头妹,长得很漂亮……”李妍的声音气若游丝,几乎湮没在寂静的空气里,“尸体…就埋在湖边别墅的花园里……”
“林薇薇的头颅,被藏在哪里?”周幸以的问题步步紧逼,不留喘息之机。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极其轻微地“嗡”了一声。 周幸以面不改色,指尖流畅地滑开屏幕瞥了一眼——是刘海发来的紧急信息:周队,找到了。林薇薇的头颅被藏在画室那幅最大的《沉渊》油画夹层里,阿旺立了功,技术队刚用设备扫描确认。
周幸以面无表情地将手机熄屏,反扣在桌上。随即,他将一直把玩在指尖的那颗薄荷糖不紧不慢地塞进嘴里,咔嗒一声咬碎,清凉的薄荷味瞬间在口腔炸开,而他眼神里的冰冷却丝毫未化,继续锁死在李妍脸上。
“是陈银翔指使你去引开警察的?”
“是…教授本来准备出去散散心,银翔突然打电话过来,他说要给警察一个教训…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李妍猛地抬头,眼底充满了真实的后怕和惊惶,“他只说有警察盯上教授了,让我想办法…拖住去别墅的警察几分钟…我以为…他是想争取时间销毁证据…我根本没想到…他们是要绑人!更没想到…他们会敢对警察下手!”她的哭腔里带着真实的懊悔和恐惧。
周幸以的指尖在冰冷的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节奏越来越快。他嘴里的薄荷糖被他嚼得咯吱作响,那清冽的气息似乎也无法压下他眉宇间愈聚愈浓的沉郁。
陈银翔的疯狂供述,李妍的崩溃交代,看似撕开了一道口子,实则只是掀开了冰山一角,露出了水下更加黑暗汹涌的暗流。
“周队!” 林佳的声音像被按了快进键,混着急促的喘息撞开审讯室的门,她一手抓着门框,一手死死攥着耳麦,脸上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桑榆回来了!是云市禁毒的陆峥支队长救的!人已经到大厅了,一切平安!”
周幸以的动作比思维还快 —— 椅子腿在地面划出一道尖锐的 “刺啦” 声,他猛地起身,嘴里没嚼碎的薄荷糖差点呛进气管,咳了两声才缓过来。
从桑榆失联开始就堵在胸口的那股滞涩感,像寒冬里冻了三天三夜的冰块,此刻被 “人平安” 这三个字砸得粉碎,连带着紧绷的肩线都悄悄松了半分。
他抓过椅背上的警服外套,没等扣好扣子就大步往外走,皮鞋踩在走廊地砖上,脚步声又急又沉,带着股压不住的急切。
路过审讯室门口时,脚步却莫名顿了半秒 —— 眼角余光扫过里面瘫在椅上的李妍,那张曾经装得楚楚可怜的脸此刻惨白如纸,只剩满眼的死寂。
周幸以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口袋里的薄荷糖盒,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心里那点情绪杂得很,厌恶和愤怒占了九成九,只剩一丝轻得像烟的感慨:人怎么能荒唐到这个地步。
推开大厅大门的瞬间,明亮的阳光扑面而来。
周幸以一眼就看见人群中央的两人 —— 桑榆站得笔直,就是头发梢有点乱,而她身边的陆峥正拍着她的肩膀,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声爽朗得能穿透空气,连带着他眼角的细纹都透着股暖意:“下次可别这么虎了,小姑娘!就算要跟嫌疑人周旋,也得先把自己的命攥紧了,听见没?”
周幸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黑色刑侦警服衬得他肩背愈发挺拔,眉眼间自带一股凌厉劲儿,跟陆峥那股外放的爽朗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像扫雷仪似的扫了一遍全场,最后牢牢锁在桑榆身上 —— 从发顶到鞋尖,仔仔细细扫了两圈,确认她没少一根头发丝,连衣角都没破,这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喉结轻轻滚了一下。
“哟,这不是周支队吗?” 没等周幸以开口,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先飘了过来。陆峥抱着胳膊靠在接待桌上,外套被他随意搭在肩头,里面那件墨蓝色衬衫熨得没有一丝褶皱,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帅。
他的目光在周幸以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他没扣好的领口上,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几年不见,周队出场还是这么有排面 —— 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来抢人,不是来接人的。”
周幸以脚步没停,径直走到陆峥面前。两人身高差不多,视线在空中撞了个正着,明明没什么动作,却愣是让人看出了 “噼里啪啦” 的火花,连空气都好像稠了几分。
“陆峥,” 周幸以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股刑侦支队特有的冷静劲儿,“云市的毒贩都被你抓完了?不然怎么有空跑到洛城来‘管闲事’?”
“啧,周队这话说的,多伤人啊。” 陆峥挑了挑眉,抬手看似随意地搭上周幸以的肩膀,手指却悄悄用了点劲 —— 那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周幸以感觉到。
“我这不是听说洛城刑侦支队出了点‘小状况’,特意过来搭把手吗?再说了 ——” 他忽然凑近半分,声音压得低了些,却刚好能让旁边的桑榆和林佳听清楚,“你们刑侦的要是能看好自己人,也不至于让我们禁毒的跑这一趟,你说对吧?”
周幸以面无表情地抬手,一把拍开他的手,力道比陆峥还重半分:“看来云市最近确实很闲,不然陆支队哪有功夫在这儿说风凉话。”
“闲?我可没那命。” 陆峥笑得更灿烂了,眼里的促狭都快溢出来,“再闲也比不上周队你啊 —— 手下人都快丢到省外去了,还能在审讯室里稳坐钓鱼台,这份定力,我还真得学学。”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语调,“哦对了,人我给你全须全尾送回来了,不用谢,毕竟咱们是老熟人了。”
旁边的桑榆看得目瞪口呆,悄悄往林佳身边挪了挪,压低声音问:“林佳姐,周队和陆支队这是…… 以前有过节啊?怎么说话跟带刺似的?”
林佳眼睛瞬间亮得像灯泡,一把拉住桑榆的胳膊,激动得声音都发颤,却又不敢太大声,只能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什么过节!这是他们俩独有的‘革命友情’!当年在公安大学,他俩可是同届的‘双子星’—— 周队专业课次次第一,笔记被我们传着抄;陆支队实战考核永远第一,徒手夺刀的视频至今还在校园网上挂着。那时候他俩就天天掐,从课堂辩论掐到体能训练,谁也不服谁,毕业的时候还因为谁是‘优秀毕业生’争了半天。”
她偷偷指了指那两个还在 “互怼” 的人,声音压得更低了:“你别看他俩现在嘴上不饶人,心里比谁都门儿清。前几年周队去边境卧底,身份暴露被毒贩扣了,是陆支队带着禁毒队连夜跨境,硬生生把人从狼窝里捞出来的;还有前年,陆支队追毒枭的时候陷入包围,也是周队带着特警队冲进去,胳膊还被划了个大口子。他俩啊,就是典型的‘见面就掐,遇事互帮’!”
仿佛是为了印证林佳的话,那边陆峥忽然用胳膊肘撞了下周幸以的胳膊,语气里的促狭少了点,多了几分认真:“说真的,老周,你这小朋友可以啊。”
他朝桑榆抬了抬下巴,眼里带着明显的欣赏,“被两辆车追着撞,关键时刻点火制造爆炸拖延时间,这应变能力,比我队里那几个老油条都强。要不考虑下来我们禁毒?跟着我,保证比跟在某些人身边天天做后勤保障有意思多了。”
“滚蛋。” 周幸以想都没想就怼回去,手却很自然地把桑榆拉到自己身后,动作干脆得像护崽的老母鸡,“你们禁毒那点经费,连装备都快买不起了,还想挖我的人?”
他低头看了眼桑榆,语气还是没什么起伏,眼神却软了不少,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无奈,“属炮仗的,一点就炸,也就我这儿能勉强兜着她的脾气。”
陆峥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在抖,抬手虚点了点周幸以:“你可真够抠的,跟你要个人都跟要你命似的。”
笑够了,他敛了神色,语气变得严肃:“人我交还你了,后续要是需要云市禁毒配合调查,随时给我打电话。” 顿了顿,他又勾起嘴角,故意逗他,“不过下回 —— 可别再把人弄丢了,不然我可就直接把人带回云市了。”
周幸以没接话,只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像是说了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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