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为他做一个检测吧
贺知章,这位在洛城医药界能凭一句话定乾坤的人物,仅仅是踏入接待室的瞬间,便将一种无形的威压带了进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二十年前从一家小型生物制药厂起家,如今他已构筑起一个横跨研发、生产与高端医疗的商业帝国。
康诺医疗中心顶层的VIP病房,收治的不是政界要员便是商界巨富,那些不便在公立医院露面的隐疾,全靠贺知章提供的“绝对私密”服务得以妥善隐藏。
加之他医学博士的头衔,以及曾刊登在国际期刊首页的基因工程论文,这“学者型企业家”的光环,使得政商两界的人物见了他,无不客气地尊称一声“贺院长”。
此刻,这位惯于翻云覆雨的人物端坐在单人沙发上,深灰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银边眼镜后的眼神平和,带着一丝符合身份的、恰到好处的忧虑,深处却似乎藏着点难以捉摸的东西。他身旁的方律师面无表情地捧着文件夹,姿态比当事人更显抽离。
“咔哒——”
门轴转动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周幸以推门而入,一身常服被他穿得肩是肩、腿是腿,愣是穿出了几分制服的挺拔利落。
他眼底带着连夜鏖战的血丝,目光却像冰水里淬过的刀锋,随意一扫,便将室内那层虚伪的平静豁开了一道口子。
他身后跟着抱着笔录本的桑榆,马尾辫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额前几缕碎发下,那双眼睛清澈而专注。
“贺院长。”周幸以伸手与他交握,一触即分,力道不轻不重,语气随意得像在楼道里碰见熟人打招呼,“专程过来,是为了贺辰的事?”
贺知章起身的动作从容不迫,脸上挂着符合其身份地位的忧色,叹道:“周队长,打扰了,实在是没办法了,小辰这孩子,最近总说集团事务忙,应酬多,我这边学术上也一堆事,就没多过问。直到昨天家宴也联系不上,他母亲急得不行……”
他接过方律师适时递上的水杯,低头抿了一口,视线在垂眸的瞬间,极快地从桑榆的方向掠过,那速度快的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桑榆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那道目光……带着一种过于冷静的审视意味,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是在评估某种物品的细节,让她脊背莫名泛起一丝寒意。
【这老东西看人的眼神真不舒服。】桑影的声音在脑海深处冷冷响起,【他像在掂量你的价值。】
桑榆没有回应,只是垂眼翻开了笔录本,笔尖在纸面上轻轻一点,将所有杂念摒除。
她清晰地观察到,贺知章在提及“集团事务忙,应酬多”时,喉结有一个微小的、不自然的滑动;说到“联系不上”时,他的指尖在光滑的杯壁上轻轻蹭过,这些细微的躯体反应,与他语气中刻意营造的焦虑并不完全同步。
“贺辰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周幸以向后靠进沙发,姿态看起来有些散漫,指尖却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轻轻敲点着,那缓慢的节奏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比如,跟什么人起过争执?或者……有没有提过一个叫‘王梅’的人?”
贺知章的眉头困惑地蹙起,眼神里是全然的茫然,左手自然地搭在膝盖上:“王梅?没听说过,小辰的社交圈子,我这做父亲的也不便过多干涉。倒是大概十天前见过他一面,听他提过几句,说集团里有些事务让他颇为烦心……”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掺入恰到好处的自责,“唉,早知道当时就该多问他几句的。”
桑榆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他搭在膝盖的左手小指上,戴着一枚样式简洁的尾戒。
据公开资料显示,贺知章与妻子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这种象征单身的饰物出现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突兀。
方律师的介入打断了桑榆的思绪,他语气公式化:“周队长,贺辰先生是集团核心管理层,他的失联已经对正常运营造成了影响,董事会希望警方能优先处理此事,尽快找到人。”
桑榆笔下不停,沙沙的记录声里,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贺知章提及“集团事务”时刻意的停顿,对“王梅”这个名字避而不谈的明显回避,以及那看似不经意扫过她的、带着评估意味的眼神……无数碎片在她脑海中碰撞。
她猛地想起王梅尸检报告中的一行备注:孕期约十周,胎儿DNASTR分型在现有数据库中未比对到匹配结果。
【这老狐狸绝对有问题。】桑影的声音冰寒刺骨,【他看你的眼神,和掠食者打量猎物没什么两样,王梅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就跟贺家脱不了干系。】
桑榆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钢笔在纸面上划下一道深刻的痕迹。她抬起头,恰好迎上贺知章再次投来的目光,这一次,她清晰地捕捉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并非针对警员而是针对“年轻女性”的、带着某种衡量意味的探究。
半小时后,贺知章与方律师起身告辞。
桑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带着些许实习生特有的、略显急促的诚恳上前一步:“贺院长,抱歉打扰一下,刚接到局办通知,所有报案需要补充签署一份《案情真实性承诺书》,按照规定,需要您留一个指尖按压印。”
她将印泥和表格轻轻推过去,指着指定区域,语气带着点不好意思,“金属饰品可能会刮蹭到印泥,影响指纹清晰度,您看是否需要先把戒指取下来?”
方律师立刻皱眉,语气不满:“从来没听说过报案还要按手印的规定,你们这……”
贺知章却颇为大度地摆了摆手,制止了律师,脸上甚至露出一丝宽容的长辈式的笑容:“没关系,年轻人刚工作,流程不熟悉很正常,小姑娘,是按在这里吗?”他边说边自然地取下尾戒交给方律师保管,随后浏览了一遍文件内容,确认无误。
桑榆也配合地露出感激和歉意的表情:“谢谢贺院长理解,真是麻烦您了,就在这里按一下就好。”
贺知章乐呵呵地将手指在印泥上按了按,准备在纸上落印时,手指仿佛不经意地轻轻擦过了桑榆扶着纸张边缘的手。
桑榆强忍着心底泛起的恶心感,面上笑容不变。
待贺知章二人离开,周幸以关上门,转身就看到桑榆拿着那份沾有贺知章指纹的文件站在原地,目光定定地望着贺知章刚才坐过的沙发,眼神有些发直。
“刚才怎么回事?”周幸以走近,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错辨的询问。他了解桑榆,没有缘由,她绝不会突然搞这么一出。
“他在撒谎。”桑榆的声音透着一股冷意,与平日的温和判若两人,“他提到贺辰因‘集团事务’烦心时,手指在杯壁上反复蹭了三次,这是典型的掩饰性躯体语言;刻意回避‘王梅’这个话题时,我观察到他的瞳孔有瞬间的收缩反应,更重要的是——”
她抬手指向茶几上那只贺知章用过的一次性水杯,“他看待年轻女性的眼神里,带有一种隐晦的占有性和评估欲,这种特定的眼神模式,我在过去接触过的系列性犯罪案宗嫌疑人特征描述里看到过类似记载。”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定:“王梅怀孕了,如果能秘密获取贺知章的DNA生物样本,与胎儿进行亲缘关系比对,或许能建立关键关联,贺辰的失踪报案,很可能只是一个烟雾弹,贺知章今天亲自前来,反复强调贺辰忙于‘集团事务’,其深层目的,极可能是想将我们的调查视线引向商业纠纷范畴,从而规避与王梅相关的核心调查路线。”
周幸以的眼神瞬间沉凝下去,他看向那只水杯,杯沿处必然残留着贺知章的口腔脱落细胞。
“这事必须严格保密。”他立刻拿出手机,快速拨通技术队的内部线路,“让赵法医亲自来接待室一趟,有个水杯需要紧急进行生物样本采集,后续的DNA比对,优先与王梅胎儿样本进行。”
挂断电话,他看向桑榆,语气凝重,“贺辰的失踪案,明面上按标准流程走,但暗地里,调查重心向贺知章倾斜,他那座看似光鲜的医疗帝国,底下埋藏的东西,恐怕远超我们想象。”
桑榆点头,眼中的锐利未曾消退:“还有,贺知章左手小指佩戴尾戒的位置下方,我近距离观察到一道非常浅淡、但形态疑似人类齿痕的旧伤。张晓军之前供述中提到,田小雨是因为‘得罪一位大人物’才招致分尸的残酷报复。如果通过对田小雨遗骸的牙齿模型,特别是她具有明显特征的上颌虎牙形态进行逆向建模,再与可疑对象身上的潜在咬痕进行三维形态学比对,是具备鉴定条件的,如果那个所谓的‘大人物’真是贺知章……”
周幸以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下巴上摩挲着,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投向窗外,贺知章的座驾早已消失在街角,但那无形的阴影,却如同悄然张开的巨网,正缓缓笼罩在整个洛城的上空。
他回想起桑榆描述的、那带着“占有欲”的眼神,再联想到王梅不明不白的怀孕,一股寒意自心底悄然蔓延——贺知章那精心维持的儒雅外壳之下,隐藏的或许是连地狱都难以容纳的污秽与黑暗。
“如果田小雨的虎牙特征确实独特,能够进行形态学比对,”周幸以的声音冷冽如冰,“那么,贺辰的失踪,王梅的死,乃至更多消失不见的人,背后可能都缠绕着贺知章的影子。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恐怕是洛城根基最深、也最危险的对手。”
桑榆用力握紧了手中的笔录本,纸页上关于贺知章的记录密密麻麻,每一条旁边都标注着醒目的问号。
她能感觉到脑海中桑影躁动的情绪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高度集中的警惕——【这条老狐狸道行太深,我们要想揪住他的尾巴,就得比他算得更精,出手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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