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波粒二重人
“你睡醒了？”老邓坐在窗前，望向窗外夕阳日落，没有回头的发问。
日落的橘红色暖光打亮了老邓的侧脸。
“我，怎么在你床上睡着了？”尼克头脑嗡嗡发涨的醒来，捂着脑袋抬头向四周张望的坐起来。
下一秒他猛然发现坐在窗口老邓系在脑后那条黑纱已经不在，而他分明正在安静的凝望远方。
霍的一下尼克从那张病床上弹起，轻轻走向老邓。
他喉咙里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紧张的双手发抖。
难道老邓此刻已经复原？还是说透过黑纱自己触摸到的那对空洞眼窝记忆才是一场不真实的噩梦？
惴惴不安走向老邓的背影。
老邓缓缓伸手指向远方，“看！那落日在喷泉之上跳动是如此生动有趣!”
尼克走到老邓身旁，不由得顺着他手指指向的花园中喷泉望去。
果然，那一轮金粉色的日落像一个颤颤巍巍被水柱托起的溏心蛋黄，在每一粒喷向顶点落下的水珠里都反射包裹着一个分身倒影。
喷泉旁的花园里，依旧是那几个符合逻辑在散步发呆的病人，依旧是重复着不变的路径。
尼克的瞳孔中猛然回放，想起所经历的一切，他回头看向老邓。
老邓正面对他安静的微笑。
那张微笑着稚嫩的少年面孔上恐怖至极，果真只有两个骷髅般的空洞。
眼眶的血肉边缘带着一层结痂脱落后新长出的浅粉色皮肉。
那一对空洞的眼窝深处只有两个金属接口在闪闪发出落日的粉色反光。
尼克不由被眼前的一幕惊吓连连倒退，一屁股坐回刚刚爬起来的床上。
“别怕！X703，你看我还能看到你的。”老邓用虚无的空洞准确的凝望着。
尼克被眼前难以接受的一幕钉死在原地，僵硬的无处可逃。
如果说钉死他的是恐怖，倒不如说那是一种无法相信的现实或是无法醒来的梦魇。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看见别人脑子里的画面吗？”老邓的笑意忽然凝固，声音轻得像空气在颤抖。
“因为我从没闭过眼。”
尼克愣住。老邓慢慢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窝。
“圣维尔不仅是座监狱，还是一座科研岛。但我不是被关进这座岛的——我是被造出来的。”
“那时候他们想验证一个问题——人眼，能不能取代‘虚无的观测’。就是那个著名的理论——薛定谔的猫，或者那道至今没人彻底解释的波粒二重性——只要被注视，现实就必须坍缩成结果。”
老邓略微抬头回忆，继续讲述：
“我和五十个婴儿一起培育在光感舱里，用苍蝇的复眼组织拼接视网膜，用神经线连进主控网。
从那天起，我看过每一个在我生命中出现的人醒来和死去。连我自己的死亡，他们也没忘记录。”
他笑了，笑声却像是从喉管里的金属发出的。
“我看见太多真相，便有大脑无法承载和处理的复杂信息。“
“本来，只是好奇，如果我给了你我的观瞳术，你看到了那些我看到了却看不懂的事会怎么样？我会不会因此有一个朋友就不再孤独？但是我错了！“
顿了顿，居然那张空洞没有眼珠，没有眼神的少年脸上也能表露出伤感和绝望。
“对不起，你看，你只看了24小时你不该看到的事情，就已经增添了无法忘怀的痛苦和沉重。我却看了有十二年四个月零六天，我太累了，对不起，是我自己要求拔了我的纤维网。”
”不过，别担心，我仍然能看见。你知道吗，尼克？连现在，你都还没醒。知道所有真相的活着是痛苦的。”
病房的灯忽然闪了一下。那种诡异的蓝光，让尼克的心几乎停止跳动。
他终于明白：无论现实、梦境还是幻觉，一切都在老邓的“视野”之内，想摆脱也不能够。
“出去吧。”老邓闭上眼，“只有一种方法能脱离他们的循环——建立一个不在他们系统里的能源。奎院长提出想让你帮他造，但他不会告诉你代价，也没人知道结果。”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只剩墙上的心电监控仍在闪。
尼克深吸一口气，轻声问：“这就是你想让我知道的吗？”
老邓点点头：“我能看到的是利用人类一族和正在摆脱人类一族的争夺，他们都在追求永恒运转的存在，你能做的就是一个普通人最后的挣扎了。”
“什么意思，老邓！”
“你还是那么傻！我只是一个观望了十二年四个月零六天的记忆体。我怎么能告诉你我看不懂的世界!不过发现真相是生命的痛苦。如果我只是一只被挂在蜘蛛网上的蝇子，我就不会考虑生死，因为那是必然！我也不会考虑孤独，那也是必然！”
“生死和孤独都是必然！你又读了我的眼睛？”
“不，一个蝇人不是所有的心念都是阅读。这是我自己的！再见了，尼克！”
“邓赢！记得我们是真正的朋友！“
“呵呵，这是第二次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第一次是我出生初次睁开眼睛，第二次是我关上眼睛离开。完美！“
“不要这样煽情，老邓，不要！“
这个在三安虎广场旁的圣维尔精神疗养院里，传出一个撕心裂肺的呐喊。
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有他们的不得不来的理由，也有他们不得不走的理由。
监控摄像头下的尼克在自己的病床上被困在一个虚恒境中抽搐、咬牙、孤独、质疑、泪水夺眶而出，却无法醒来。
“实验进行99%
限时：72个小时
通关任务提示：打破观测。
一个满头、满身缠满了石膏和纱布，只能靠鼻饲、输液和尿袋维持生命体征的木乃伊躯体，此时住进了蝇人老邓曾经的那间病房。
他醒着，用唯一仅属于自己原有身体的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上一只正飞来飞去的苍蝇。
那双眼睛里面充满了血丝和不甘的等待。
那只苍蝇忽然停在他眼角，爬入泪沟，钻进纱布底下。
他没有挣扎，只是露出一个几乎诡异微笑的眼神。
在同一个时空里，一个人求死，一个人求生。一个人正被困于生不如死。
这也许正是一场波粒二重性的人格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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