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告别与大镜
任性的秋雨停歇后，天空澄澈如洗，万里无云。
看来夜间的积水也已完全退去，马车的行进并不困难。
抵达目的地后，车门打开，在塞德里克的搀扶下，梅尔菲娜步下马车。
她的到来让所有人停下手中的工作，恭敬地列队行礼。
她轻轻抬手示意众人继续工作。
“你们正在准备出发吧？不用停下来。能帮我叫一下会长吗？”
“梅尔菲娜大人！真没想到您会亲自前来！”
人潮分开，雷蒙德和他的护卫萧·莱昂出现了。
或许是旅行的装束，雷蒙德穿着比平时略显轻便，但萧依然是从头到脚一身漆黑。
“因为是第一面大镜的交付，我想亲眼见证一下。”
雷蒙德基本不怎么离开本国，下次见面或许要等一年后，若是时局有变，甚至可能相隔数年。
作为领主的梅尔菲娜，若只是以送别商人雷蒙德启程为由轻易露面，未免不妥，所以她借此“见证交付”的借口前来。
“我不想打扰你们的准备工作，可以让我们在角落确认一下吗？”
“这可是光荣的初号商品。请务必也让我的部下们分享这份殊荣吧。”
听到这毫无挖苦、爽快利落的言辞，梅尔菲娜点了点头。
玛丽随即指示后续马车上的士兵卸货。
三名士兵合力，小心翼翼地将用布包裹并用绳子捆好的货物卸下。
他们将货物立放在先前卸下的底座上，解开绳索，一面在阳光下反射出炫目光芒的全身镜显露出来。
“这.......真是太美了.......”
“简直要把人的魂都吸走了.......”
周围商会的成员们发出一片惊叹的私语声，但当雷蒙德轻轻咳了一声后，那声浪便如潮水般迅速退去，恢复了安静。
“这是领主府工匠打造的新品‘大镜’。虽然雷蒙德和萧已经确认过，但今天才是它初次离开领主府的日子。”
梅尔菲娜用手掌轻轻抚摸着环绕镜面的、精心雕琢的镜框。
镜框打磨得十分精细，每一个角落都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更衬托出镜子的华美。
要打造一面能映照出成年男子全身的镜子并非易事，但多亏了玻璃工坊工匠们的努力，终于完成了这件令人满意的作品。
在这个以打磨金属制成的小手镜为主流的世界里，这样的大小和清晰的映像效果，称之为一场革命也毫不为过。
仅此一件的批发价，大狮子商会就开出了八百枚金币。
作为初号商品难以预估售价，这同样是个破格的价格。
但雷蒙德笑着表示商机十足，并且强调，对于此类特殊商品，成为第一个经手的商人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镜框是请恩卡尔地方的木雕工匠打造的。如果需要，也可以用大理石重新制作，或者由你们自行加工。但请务必时刻牢记，它终究是易碎品。”
“不，请务必让我们就按原样采购。———虽然作为商人这想法有点不切实际，但这面镜子美得让人舍不得放手，真想留在我自己身边呢。”
“暂时还难以量产，不过我想二十年后价格总会降些的。不如说，还是等到那时比较好哦？”
“我明白，连王侯贵族都未曾拥有的东西，区区一个商人想留在身边是不可能的.......但二十年实在太漫长了。为了这面镜子，我甚至不惜想要王位了呢。”
以雷蒙德的立场说这种话，恐怕就不太像玩笑了吧。
梅尔菲娜瞥了一眼萧，发现对方也正看向这边，两人若无其事地同时移开了视线。
“感谢您让我们采购到如此绝妙的商品。无论在帝国还是王国，对此物的渴求之声想必都会很高。我想再向您追加订购五面相同规格的镜子。”
对梅尔菲娜而言这自然是好消息，不过她脸上大概流露出了“在第一批货还没卖出之前就做这种事真的没问题吗？”的疑虑。
雷蒙德露出了极具魅力的微笑。
“我是商人。我从不打必败的仗。”
“是啊，既然是你这样的人说的，想必就是如此了。工匠们也会觉得这番功夫没白费吧。”
确认了没有小伤或裂痕后，在等待重新打包的期间，商会的成员们又回去做出发准备了。
“雷蒙德是要去埃尔班吧？”
“是的，因为是第一次走水路，所以很期待呢。”
雷蒙德带来的商队将分成两队，一队将乘坐马车前往弗朗切斯卡王国的王都，另一队则走水路前往埃尔班。
“从埃尔班经由海路前往西班牙帝国、大不列颠王国，再从布列塔尼亚国回到帝国南部的港口停靠，然后从那里前往罗曼纳。虽然是冬季的海上航行，但这附近的海流相对稳定，应该能在新年前抵达罗马纳。”
“即便如此，冬季的海上航行总是危险的。千万要小心。———玛丽。”
被叫到名字，玛丽迅速递上一个小包裹。
解开包裹的绳结接过来后，直接递给了雷蒙德。
“这是庆祝大笔货物顺利交付的贺礼，是护手霜。大瓶装的是给你的，小分装瓶的，如果你用了觉得喜欢，就送给你中意的人吧。”
“———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点头同意后，雷蒙德的手指拿起玻璃容器。
他拿起其中一个，对着天空反复仔细端详后，将其交给萧，又拿起另一个容器同样查看起来。
“.......全都是同样形状的玻璃容器啊。且不说这精妙的纹样，梅尔菲娜小姐真是每次都能让我惊叹不已。”
“罗曼纳的玻璃工匠固然出色，但我家的工匠也相当不错吧？”
这是用模吹法制成的容器，盖子是玻璃制的，内侧贴有薄切的软木片做成。
与其说是艺术品，更像是工艺品。
不过不用说也知道，比起里面的护手霜，容器本身要费时费力得多。
“目光都被容器吸引过去了，不过即使不打开盖子，也能闻到淡淡的香气呢。”
“面霜主要是玛丽亚开发的。没有她的话，这可是很难生产的商品哦。因为不太耐放，请在冬天用完。”
这是用大量生产的甘油和精油混合制成的保湿面霜。
已经让包括领主宅邸的住户在内的亲近之人试用过了，没有出现过敏等问题，总体反馈良好。
“这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浓厚兴趣。应该没有商人会不想经营这个吧。———非常感谢您赠送如此精美的礼物。”
“我们以后也想制作许多有趣的东西。请务必再来。”
“嗯，这是一片绝不容错过的土地。一定会的。”
雷蒙德选择海路回国，正说明陆路———王都以东地区的治安状况，比梅尔菲娜听闻的还要恶化。
但是，冬季的海路也绝非安全。
风浪和风暴要来的时候总会来，一旦船只倾覆，别说货物了，连性命也会轻易沉入海底。
以经商为生的他们对此早有预料，梅尔菲娜除了祈祷平安外也别无他法。
于是她便一如既往，仿佛没有任何担忧似地微笑着。
“祝您旅途顺利。”
“谢谢您。也愿恩卡尔地区无灾无难，直到我再次造访之前都保持平静祥和。”
互相进行了礼节性的寒暄后，虽然对方邀请进去喝茶，但想到这会妨碍出发便婉拒了，随后离开了大狮子商会。
马车启动驶离商会领地时，她不由得轻轻呼出了一口悠长的气息。
“能平安送达真是太好了。我一路上都在担心它会不会中途裂开，捏了把汗呢。居然在东西实际卖出前就追加订购，该说雷蒙德他真是.......胆识过人呢。”
“因为那确实是非常了不起的东西啊。就算中途碎了，光是碎片也会有人买吧。”
“至少希望能平安送到并卖个好价钱。嗯，大概能值一千枚金币吧。”
“考虑到运输的辛苦，说不定能值一千二百枚呢。搞不好，作为成功运送如此珍品的奖励，还能获得一小块领地呢。”
玛丽就这样聊着这些话题，冲淡了离别带来的些许寂寥。
另外，安东尼奥当时一副差点哭出来的表情。追加订购的大宗奶油订单送达，则是在新年过后的事了。
至于那面大镜子究竟卖出了怎样的高价，梅尔菲娜得知此事，则是在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某个晴朗秋日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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