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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淬刃


杨震拔刀了。

那柄他随身携带、片刻不离的制式边军腰刀,在庄园灯火的映照下,泛起一层冰冷的、饮过血的暗红。

混乱在他眼前炸开,尖叫声、哭喊声、桌椅被撞翻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人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刚刚建立起来的秩序,在死亡的威胁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杨震的眼神更冷了几分。

他不是顾怀,没有那么多安抚人心的计谋,他是杨震,一个逃兵,一个只信奉刀与力的武人。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拯救那些乱窜的流民,而是横跨两步,挡在了工坊和福伯、李易的身前。

工坊,是顾怀的根基。

福伯和李易,是顾怀的班底。

至于那些四散奔逃的人...

杨震的眼角余光扫过他们,心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漠然。

累赘。

正如他之前所想,一群只知索取、毫无用处的累赘,大难临头,一哄而散,根本指望不上。

顾怀建立的那点看似井井有条的秩序,那什么“工分制”,那一碗碗稠粥...在真正的生死威胁面前,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薄冰,一触即碎。

这些人,本能里只剩下逃命。他们根本不会,也不敢为了这个刚刚容纳他们几天的“家”而战。

一股淡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望,悄然漫过心间。

他终究是高看了顾怀...那书生手段再多,也敌不过乱世的人性。

他握紧了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罢了,守住工坊,护住核心,至于其他人...乱世之中,各有天命。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下令巡逻队收缩防线,放弃外围,死守工坊和主屋区--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定格了。

在混乱的人潮中,他看到了一个逆行者。

王二。

他没有跑。

尽管他像是被钉在了那里,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脸色惨白如纸,但他没有后退一步。

他眼中本应该有的恐慌,仿佛被一种更炽烈的情绪瞬间烧干--那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才会有的疯狂与狠厉。

他咆哮着,横身挡在了他那破败的窝棚前,挡在了他的婆娘和孩子身前。

几乎同时,像是被王二那声咆哮点燃。

不远处,曾经是屠户的张胖子,捡起了劈柴的斧头,虽然他胖硕的身体还在筛糠般抖动。

另一个角落里,带着个半大小子的李寡妇,一把将儿子推进屋里,自己则抓起一根粗壮的烧火棍,背靠着门板,眼神凶狠得像要噬人。

三五个,七八个...十几个!

都是之前麻木等死,或是惊慌失措的流民、佃户。他们拿着能找到的一切“武器”--扁担、锄头、甚至是从废墟里抽出来的半截椽子。

他们颤抖着,恐惧着,牙齿都在打颤,但没有一个人后退。

他们以自家那勉强遮风的窝棚为核心,构筑起一道道绝望而坚定的、用血肉之躯组成的防线。

杨震愣住了。

他当了大半辈子兵,他见过为军饷打仗的袍泽,见过刀口舔血的悍匪,更见过一触即溃、连军饷都不要就四散奔逃的溃兵。

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

为“家”而战的眼神。

这一刻,他脑中轰然一声,瞬间明白了顾怀那几天所做的一切。

那碗粥,那份工钱,那句“安家”的承诺...

顾怀给这些“累赘”的,不只是一**命的吃食,他给的,是一个“家”。

而他自己呢...

杨震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

他这个无处可去的逃兵,这个从北边一路游荡道江陵城外的孤魂,这几天里,指挥着那支连队列都走不齐的“巡逻队”,一遍遍地纠正他们的动作,听着那些汉子笨拙地喊他“教官”,看着那些妇孺对他投来敬畏和依赖的目光...

哈,原来他也和这些他看不起的‘累赘’一样,在贪婪地汲取着这片屋檐下那可笑的温暖。

他何尝不也是在渴望这种该死的、“家”的感觉?

如果他今天退了,如果他放任这群“累赘”被外面的饥民冲散,那么他杨震,就将再一次变回那个在荒野上东躲西藏、不知明日何在、等着在某个角落烂掉的逃兵。

“都他妈别乱!!”

一声爆喝,裹挟着尸山血海中练出的煞气,竟短暂地压过了妇孺的尖叫。

杨震一脚踹在一个正要逃跑的汉子屁股上,吼声传遍了混乱的院落:

“巡逻队!结阵守门!”

“老何!带工程队的人,拿上你们的家伙,堵住西墙缺口!”

“福伯!带妇孺退到主屋后面!”

“想活命的,就听我号令!!”

......

此时此刻,走入江陵城的顾怀并不知道庄园正遭遇的血火。

或者说,就算他知道,他也没办法做些什么--归根究底他现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而不是万人敌。

庄子需要一个主心骨,但他相信他离开之后,福伯、杨震、李易...这些都是他可以信任的人。

想在乱世活下去,只靠他一个人,是不够的。

他收回看向城门两侧,乱世流民凄惨模样的目光,踩上了青石板砌成的主街。

他知道刘全的人在盯梢。

按照这些时日向杨震请教来的反跟踪方法,他感觉到从他一进城,就多了好几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了他身上。

这很好,这意味着注视的同时也意味着安全,刘全是不会让他在江陵城里出事的。

所以他浑不在意那些目光,以及那两个在身后不远不近缀着的汉子--他甚至故意装出几分被逼无奈的焦躁和惶惶不安。

向路人打听了一下,他走向城中最大的几家粮行、布行和工具铺。

“公...公子,您这是...”粮行掌柜看着他开出的单子,有些咋舌。

“没办法,要养的嘴太多,”顾怀满脸“愁苦”,“掌柜的也不用担心,现钱现结,你这最好的米,给我来三十石!还有精面!都挑好的送!”

同样的对话也在布行、杂货铺等地方上演,布匹,工具...大批量的采购,大笔的银子花出去,顾怀脸上的苦笑也更浓了几分。

这番姿态落在身后盯梢的人眼中,倒是很容易就得出了结论:

这小子,在拼命完成刘全交待下来的任务。

“五爷,那小子被吓破胆了。”

“属下亲眼所见,他正用五爷您给的银子,在城里疯狂地采购原料,铁锅、木炭、麻布...看那样子,是真打算拼了命制盐了。”

“还是刘爷说得对,他就是个懂点手艺的匠人,被咱们拿捏住了,能翻起什么浪花?”

“可他哪里知道,十天之后,除了那一千斤盐,他还得把他知道的全部吐出来!”

“呵,”临街的茶楼,刘全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听完手下的回报后,只是淡淡一笑,“随他折腾吧,那点银子,也不值得心疼,只要他还在为那一千斤盐奔波...就终究翻不出天去。”

几个刘全的心腹交换了一个轻蔑的眼神,纷纷称是。

而顾怀,则在付清了定金,约定好明日送货到庄园后,带着满脸的“疲惫”和“焦虑”,深深地,朝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

庄园里,杨震简洁清晰的命令,让原本惊慌的人群,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混乱的奔逃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组织起来的、带着悲壮色彩的抵抗。

巡逻队的十个青壮,虽然脸上还带着稚嫩和恐惧,但在杨震那如山岳般的身影带领下,顶在了最前面,迅速在大门后组成了简陋的枪阵。

工程队的汉子们,则是连扛带推,将准备好的石料疯狂地垒向西墙的豁口。

也就是在此时,庄子里的人们才发现了一件事情。

庄园外的流寇,说是寇,其实也不过是另一群被饥饿逼疯的流民。

有了家的他们固然害怕,几天之前他们都还只能麻木等死,但外面那些疯狂想要冲进来抢粮食的人,又好到了哪儿去?

流寇们面黄肌瘦,眼神浑浊,拿着削尖的木棍、菜刀,甚至只是石头,只凭借着人多和一股子饿出来的狠劲,嗷嗷叫着冲击大门和围墙。

是啊,起码庄子还有大门,还有围墙,虽然围墙还有缺口但至少能勉强堵住,虽然大门岌岌可危但巡逻队已经顶了上去。

有优势的应该是他们!

想明白了这一点,庄内的人们握着武器的手有力了许多。

“巡逻队听令!”赶来的杨震爆喝一声,“一定要守住大门!他们人再多,一次也只能挤进来三五个!”

“是杨教官!”

“听杨教官的!”

巡逻队的十名青壮,本能地按照这几天操练过无数次的阵型,举着长矛,死死顶住了刚刚修好的庄园大门。

“噗嗤!”

大门被撞开了一条缝!

“顶住!”杨震吼道,“三排!轮换!只准刺!不准抡!”

一个流寇刚把脑袋和半个身子挤进来,眼中闪烁着对食物的疯狂贪欲,下一秒,三根削尖的硬木长矛就从门缝后、从栅栏的空隙中,精准致命地攒刺出来!

那人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捅翻在地,尸体又堵住了门缝,后面的人被绊倒,冲势一滞。

“刺!”

“收!”

“刺!!”

巡逻队的十个青壮,此刻俨然成了大门处的杀戮机器,他们根本不需要高深的武艺,只需要听从杨震的口令,机械地重复一个动作。

这是最标准的“扼守隘口”战术,流寇们在狭窄的通道前无法发挥人数优势,他们冲在最前面的人,瞬间就被长矛捅翻。

“西墙!!”有沙哑的吼声从一侧传来。

几个流寇从老何他们尚未完全堵死的缺口处嚎叫着钻了进来。

老何和他手下工程队的几个汉子,正用木板和身体死死堵着,王二也带着人冲了过来,用镐头和扁担,对上了绕过来的十几个流寇。

“给老子滚开!”

一个流寇眼中泛着绿光,一刀劈向王二。

王二没退一步,他婆娘孩子就在身后!他咆哮着用镐头砸倒一人,胳膊上却也挨了狠狠一下,鲜血淋漓。

这个老实本分的汉子咬着牙,看了一眼伤口,反而更激发了凶性。

“滚出去!”他怒吼着,继续挥舞着镐子,但发现这边有缺口的流寇越来越多,这些平日里只会种田的佃户几乎就快拦不住他们。

就在这时,杨震到了。

大门那边已经稳住,流寇们冲不进来,他也终于能放手支援西墙这边。

只见他如下山猛虎,几个箭步就冲到缺口处,短刀划出匹练,精准地格开砍向王二的攻击,反手一刀,便割开了那名流寇的喉咙。

“别出去,背靠着背,只要他们冲不进来,我们就赢了!”

杨震低吼着,让原本一盘散沙的汉子们在倒塌的墙边组成了新的人墙,瞬间就将冲进来的几个流寇砍翻在地。

外面的流寇本就是被饥饿逼到走投无路而汇聚起来的流民,全靠一股气撑着。

眼见大门久攻不下,缺口处又遭遇如此强硬的反击,领头的人看着地上躺倒的同伴,再看看庄园内那些虽然恐惧却死战不退的眼神,那点饿出来的狠劲终于被压倒了。

“走啊!”不知谁喊了一声,残余的流寇如同退潮般,丢下几具尸体和伤者,狼狈不堪地逃入了夜色之中。

庄园内外,顿时陷入一种战后的诡异安静。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压抑的哭泣声,以及空气中弥漫开的、淡淡的血腥气。

战斗结束了,庄园...保住了。

杨震持刀立于围墙上,胸膛微微起伏。他没有立刻去追,只是冷冷地注视着流寇消失的方向,确保他们是真的溃散。

片刻后,他缓缓收刀归鞘,转身巡视起了战场。

他先去了大门,没有去管那些欢呼劫后余生的巡逻队员,而是先统计战损。

轻伤三人,无一阵亡。

堪称奇迹。

然后,他走向西墙缺口。

这边付出的代价要高一些...但依然没有人死去。

王二正龇牙咧嘴地坐在地上,胳膊上的伤口皮肉外翻,他婆娘正撕心裂肺地哭着,用刚洗干净的麻布给他包扎。

他的两个孩子吓坏了,一左一右死死抱着他的腿,不敢松手。

“哭啥!这不好好的嘛!”王二脸色惨白,却咧嘴笑着,“挨一刀怎么了,能赶跑那些***,值!”

除了他,还有更多。

提着锤子一瘸一拐的老何,兴奋得满脸通红仍然没缓过来的汉子,一手一块石头东张西望的半大小子,还紧紧握着扁担死死盯着外面夜色的寡妇...

杨震的脚步,顿了顿。

他想起了自己半个时辰前,在心中对这些人的评价。

--累赘。

他沉默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羞愧和荒谬的情绪,涌上心头。

没有人是累赘,区别只在于,他们有没有拼命的理由。

起码这些人,在保卫这个庄子的时候,或许笨拙,或许混乱,但要比他见过的很多边军孬种都更悍不畏死。

顾怀是对的,他给了这些人一碗粥,一个家,然后这些人也用他们的方式,回报着他。。

而他杨震,一个在这个乱世没有归处,没有眷恋的逃兵,也丢掉了以往的生存方式,以往的冷漠,在这里找回了当年刚刚参军时候的...一点热血。

杨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持刀立于庄园门口,望着流寇逃窜的黑暗远方,又回头看了看庄园内,那劫后余生、重新升腾起的烟火气。

他的眼神,彻底变了。

......

暮色渐合,江陵城华灯初上。

顾怀负手,不紧不慢地穿行在渐次冷清的街道上。

穿过一条卖晚食的小摊,趁着人流拥挤、热气腾腾的瞬间,顾怀身形一矮,闪进了一条狭窄的暗巷。

再出来时,他已换了条路,身后那道视线,消失了。

他脸上那层为生计奔波的伪装如潮水般褪去,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锐利。

他没有去往出城的方向,而是折向城东,那里是官宦与富户聚居之地,氛围与城南的混乱截然不同。

一家名为“墨韵斋”的文房铺子出现在街角,灯火通明,透着股清雅的书卷气。

顾怀略整了整有些褶皱的儒衫,迈步而入。

店内客人寥寥,檀香袅袅,他的目光掠过架上琳琅的宣纸、湖笔、端砚,最终停留在一排做工精巧的木盒上。

细细挑选,指腹拂过光滑的木纹,最终选定了一个不大不小、用料扎实、打磨得温润光洁的紫檀木盒,没有太多的雕饰,却自有一种内敛的雅致。

“劳驾,再取一刀最上等的玉版宣,一锭青墨。”他的声音温和,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清正。

付完钱,将那桐木盒与宣纸墨锭小心包好,并未急于离开,而是向伙计询问道:

“不知可否借贵店静室一用?有急事尚需修书一封。”

得了应允,他被引至后院一间清净的雅室,窗明几净,一灯如豆。

顾怀在桌案前坐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层层打开,灯火下,那不到一钱的“雪花盐”,折射出晶莹剔透、宛如碎玉般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撮盐用最上等的宣纸包好,然后郑重地放入那个小巧的紫檀木盒中,“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合拢。

万事俱备。

然后,他缓缓研墨,墨香清冽,瞬间压下了这乱世的血腥与焦躁,让他心神愈发空明。

他闭目回忆了片刻这具身体作为读书人的前半生,然后提笔,悬腕,略一沉吟,便落笔纸上。

“学生顾怀,顿首拜上县尊大人座前。”

“学生有一奇物,洁白如玉,味纯而正,思及先生清介,或可佐餐...”

“且此物乃祖传方法精制,或可助力盐务...”

字体是标准的馆阁体,工整,谦卑,是一个读书人,该有的样子。

没有谄媚,没有急切--只是投其所好,雪中送炭而已。

写罢,封好。

顾怀持盒而出,谢过掌柜,身影没入夜色,如同水滴汇入江河,了无痕迹。

县衙。

门楼高耸,石狮肃穆,顾怀并未走正门,而是绕至侧后方的角门。

此处僻静,灯火也稀疏许多。

站在那扇紧闭的黑漆木门前,顾怀静静站立了片刻,仿佛在聆听门内的动静,又似在最后斟酌。

随后,他抬手,用指节不轻不重地叩响了门环。

“咚、咚、咚。”

片刻后,门内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和略带不耐的询问:“谁啊?这么晚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皂隶服色、睡眼惺忪的门房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顾怀。

“不知道衙门下值了?有事明天再来!”

顾怀微微躬身,露出了一个翩翩公子般的微笑:“深夜叨扰,实在冒昧,学生顾怀,有私信一封,并些许雅物,欲呈于县尊大人。”

“雅物?什么雅物?”门房撇撇嘴,这种想走终南捷径的穷书生他见多了。

顾怀不答,只是从袖中取出拜帖,同时,一小块约莫二两的碎银,已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门房的手中。

门房掂了掂那块银子,脸上的不耐烦稍减,但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放这儿就行了。”

“老丈。”顾怀打断了他,声音依旧温和,却多了一丝冷厉。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紫檀木盒。

“此物,学生只敢呈于县尊,不敢假手他人。若因此物而误了县尊大人的大事...学生担待不起,怕是...”

顾怀没有把话说完。

那门房在县衙当差一辈子,最是人精。

他看着那精致的木盒,又看着顾怀那双在夜色中清亮得可怕的眼睛,再联想拜帖上的“学生”二字和那句“雅事”。

他心里猛地一个激灵。

这种读书人之间的“雅事”,要是真是什么了不得的机密...

他不敢怠慢了,接过信和木盒,连连点头:“公子放心,小人晓得轻重,明日一早定当亲手送上。”

顾怀微微摇头,轻声开口:“现在。”

“现在?可县尊已经歇下...”

“老丈不用担心,如果县尊大人发怒,一切也有我担待,”顾怀指了指远处灯火通明的茶楼,“我会在那里等。”

见门房终于应允,顾怀再次拱手,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衣袂在夜风中微微飘动,背影挺拔如竹。

他走上茶楼,要了一间临街的雅座,点了一壶清茶。

茶香氤氲中,他凭窗而坐,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脸上没有任何焦躁与不安,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

该做的,都已做了。

他现在需要的,只是等待。

时间在茶香的袅袅升腾中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雅室外的廊道上,终于传来了一阵清晰而急促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目标明确,正朝着他这间雅室而来。

如同雕像的顾怀终于缓缓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冷掉的茶,递到唇边。

嘴角,也轻轻挑出了一道,极浅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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