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狗吠，与朕何干？
东海之上，愁云惨淡，血雾弥漫。
高丽王王建，面色惨白地跌坐在王座之上，失魂落魄地看着阶下那个从对马岛方向，拼死逃回来的败将，眼神里充满了荒谬与无法置信的惊恐。
“你……你说什么？！”
“一群……一群身高才到咱们兵卒胸口的倭奴侏儒，只用了三天，就攻占了对马岛？”
“我高丽三千精锐水师，全……全军覆没？！”
他的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利刺耳，在大殿中回荡。
“大王……那……那不是人！那是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疯狗！是恶鬼！”
那名侥幸逃生的将领，浑身浴血，甲胄破碎，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那些倭奴，虽然比我们的士兵矮上不少，可动起手来，比草原上的豺狼还凶残！”
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恐怖至极的画面，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们驾着绑满火油的独木舟，嘴里狂热地嘶吼着我们听不懂的口号，什么为了天可汗，什么为了三等公民的荣耀……然后，就那么直愣愣地，大笑着朝着我们的大船撞过来！”
“我们的弓箭手甚至来不及射出第二轮箭，他们的船就撞上了！”
“轰的一声，就是一片火海！无数的兄弟，活生生被烧成了焦炭，在火里惨叫着沉进海里！”
“登陆之后，他们更是疯了！一个个双眼赤红，悍不畏死！”
“我军一个壮士，明明能轻而易举地砍翻他们三五个，可他们……他们就算被长枪捅穿了肚子，肠子流了一地，也要死死扑上来，抱住你的腿，用牙齿咬断你的喉咙！给他们的同伴创造机会！”
败将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大王……那根本不是打仗！那是……那是地狱里的恶鬼在索命啊！”
“为了天可汗？”
“三等公民的荣耀？”
王建的脑子彻底乱了。
倭人，什么时候有了“天可汗”？他们那片破岛上，最高的不就是那个已经被他们自己人砍了脑袋，献给大唐皇帝的幕府将军吗？
还有，“三等公民”又是什么鬼东西？一种新的官职？听起来……怎么那么卑贱？
一群为了一个听上去就无比卑贱的名号，就跑来用命撞船的疯子？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荒谬！荒唐！
短暂的呆滞过后，是滔天的羞辱与怒火，将他所有的理智焚烧殆尽。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王建猛地一脚踹翻了身前的御案，上面堆积如山的奏章散落一地，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咆哮道。
“区区一群岛夷杂碎，一群连人都算不上的牲口，竟敢犯我疆界！竟敢让我高丽蒙受如此奇耻大辱！”
“来人！传令！立刻集结全国之兵！本王要亲征！！”
“本王要将这群不知死活的疯狗，全都剁碎了，扔进海里喂鱼！！”
三日后。
高丽倾全国之力，集结了三万精锐，大小战船近千艘，组成了一支遮天蔽日的庞大舰队，浩浩荡荡地杀向对马岛。
王建御驾亲征，他站在舰队中最大的一艘楼船之上，海风吹得他王袍猎猎作响。
他看着远方那座在海平面上若隐若现的小小岛屿，脸上露出了残忍而嗜血的冷笑。
他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屠杀，来洗刷高丽的耻辱。
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敢于挑衅高丽雄狮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当他引以为傲的无敌舰队，如同乌云般压向对马岛的海滩时，迎接他们的，不是倭人那些可笑的独木舟。
而是一片……死亡的森林。
“嗖嗖嗖嗖——！”
带着尖锐破风声的弩箭，如同暴雨般从岸边的阵地中爆射而出！
那弩箭的形制，那恐怖的射程，那足以洞穿船板的穿透力……
“唐弩！是大唐的军用强弩！！”
楼船之上，一名高丽将领发出了惊骇欲绝的尖叫。
王建脸上的冷笑，瞬间凝固了。
怎么可能？！倭人哪来的唐弩？！
他不知道，这批足以武装一个大唐军镇的强弩，正是李钰“恩准”给这群“瀛洲远征军”的。
目的，就是为了让这群狗，咬人咬得更疼一些。
那些被大唐铁骑的雷霆之威吓破了胆，又被“三等公民”这个比奴隶高贵、却又依旧卑贱的身份逼疯了的九州大名和武士们，正憋着一肚子无处发泄的恐惧、屈辱和戾气。
他们不敢，也永远不敢再将刀锋对准西方的天朝上国。
但高丽，这个在他们眼中同样卑微，却又比他们“高贵”的邻居，成了他们向新主子献上第一份，也是最虔诚的“投名状”的最佳祭品！
“板载——！！！”
“天可汗陛下板载！！”
“为了大唐！为了三等公民的荣耀！杀光高丽猪！！”
伴随着一阵阵癫狂到不似人声的嚎叫，无数身材矮小的瀛洲士兵，如同黑色的潮水，从滩头阵地后方涌出。
他们将从唐军那里学到的一切——滩头弩阵、三段式射击、小队穿插包抄——都加倍地，甚至更加残忍、更加毫无人性地用在了高丽人的身上。
高丽人引以为傲的三万大军，在这群平均身高只有一米三、四，却彻底化身为战争机器的疯狗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被浸湿的草纸。
溃败。
一场惨烈到无法想象，耻辱到足以载入史册的溃败。
王建的御驾楼船，被三艘悍不畏死的火攻船死死缠住，烈焰滔天，险些葬身火海。
他本人在数百名亲卫的拼死保护下，换乘一艘小船，像一条丧家之犬般狼狈逃窜。
当他回头望去，只看到身后的海面上，到处都是燃烧的战船残骸，到处都是在火海与血水中挣扎、哀嚎的自家将士。
那片海，已经变成了高丽人的坟场。
短短半月，高丽沿海数十座城池，相继被这支来自地狱的“瀛洲远征军”攻破、屠戮、焚烧。
王建彻底被打傻了，打疯了，也打怕了。
他终于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海盗侵扰，也不是什么领土摩擦。
这是一场……亡国灭种的战争！
绝望之中，他终于想起了那个，他们曾经年年岁岁去朝贡，却又被他们暗中鄙夷为“已经衰落”的宗主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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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太极殿。
气氛庄严肃穆，落针可闻。
高丽使臣朴赞成，身着刺眼的孝服，头戴麻冠，以一种最屈辱的五体投地之姿，匍匐在大殿中央冰冷光滑的金砖上，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微微颤抖。
他的身后，是数十口沉重的木箱，箱盖全部敞开，里面装满了从高丽国库中搜刮出的最后一批金银、百年人参、东珠和各种奇珍异宝，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凄凉而绝望的光芒。
他用一种近乎杜鹃泣血般的悲鸣，向御座上那个身着明黄色龙袍，从头到尾都未曾正眼看过他一次的年轻帝王，陈述着高丽正在遭受的灭顶之灾。
“……天可汗陛下！倭寇残暴，甚于豺狼！屠我子民，焚我城郭！其行径之恶，罄竹难书！”
“我高丽，自前朝起，世世代代皆为天朝最忠诚之藩属，岁岁来朝，日日叩拜，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啊！”
“如今国难当头，敝国已是危如累卵！恳请天可汗陛下，念在往日之情，念在我高丽世代恭顺的份上，发天兵以救敝国于水火！”
“我高丽上下，愿生生世世，为陛下之牛马，为大唐永镇东疆！！”
朴赞成的额头，在坚硬的金砖上磕得血肉模糊，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哀恳。
文武百官，垂手而立，皆是默然不语，极力维持着面部表情。
开玩笑，打的就是你们，还想找我们帮忙？简直就是想屁吃！
大殿之中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汇集到了那道至高无上的身影之上。
李钰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左手随意地搭在龙椅的扶手上，指尖轻轻敲击着黑沉沉的木质，发出极有韵律的“哒、哒”声。
这轻微的声响，在此刻死寂的大殿中，却如同重锤，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他甚至没有看地上那个卑微如尘土的高丽使臣一眼，仿佛那个人，那些话，都只是殿外吹过的一缕微不足道的风。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直到朴赞成磕得头晕眼花，声音也因力竭而变成了微弱的抽泣，李钰指尖的敲击声，才缓缓停下。
他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端起了御案上的一杯早已温热的茶，用杯盖，极其优雅而缓慢地，撇了撇茶汤表面的浮沫。
整个大殿，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然后，他们听到了那位年轻帝王的声音。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温和，如同最锋利的冰锥，清晰地刺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也彻底冻结了朴赞成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高丽的死活。”
李钰顿了顿，将那杯温茶，送到唇边，轻轻啜饮了一口，仿佛在品尝着什么绝世佳酿。
他放下茶杯，用一种冷漠的语调，说完了后半句话。
“与朕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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