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暗夜探衙门
夜色像墨汁般泼满申城，巷子里的征兵骚动刚歇下，苏甲就借着院角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翻出了院墙。
他瘸着的右腿此刻竟看不出半分滞涩，枣木拐杖不知道被他放哪里了，身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把藏在袖中的短刃。
知府衙门在城中心，门口守着两队官兵，光把将朱红大门照得亮如白昼。
苏甲贴着墙根，像只蛰伏的老狐，借着巡逻兵换班的间隙，翻上了衙门西侧的矮墙。
墙内是个小花园，他猫着腰躲在假山后。
一路躲过府中的巡逻，打量了一下衙门的布局，很快就找到了知府所在的地方。
刚到书房，耳尖的捕捉到书房里面传来的说话声，那是知府林大人和几个幕僚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逃不过他多年练出的耳力。
一个助跑，脚蹬在走廊下的柱子上翻身上了屋顶。
苏甲轻手轻脚的踩在瓦片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仿佛没有一点重量一样。
他选了一个合适位置，将瓦片轻轻的掀开。
屋里的声音传了出来，他压低身子努力听清。
“……代国皇帝已经卧床三月，太医院的太医三天前就断了‘回天乏术’的话，只是消息被太子压着，没敢往外传。”
一个幕僚的声音带着焦虑，“如今六位皇子都动了心思，太子在京城圈了禁军，三皇子拉着镇北将军的兵权，五皇子更是暗中联系了江南盐商，连宫里的贵妃都在给娘家递消息。
——朝堂早乱成一锅粥了！”
苏甲的心猛地一沉，手指攥紧了袖中的短刃。
他虽隐居多年，却也知道代国皇室的格局，皇帝年轻时还算清明，老了却偏听偏信，六个皇子各有势力，如今皇帝病重，这夺嫡的乱局怕是要席卷全国。
“乱的何止朝堂！”
林知府的声音透着疲惫，还带着几分绝望。
“东蛮国早就盯着咱们了，知道朝廷内斗，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屯兵边境。
本来都停了，这次又突然出兵，之前就连夺两城，春节那天又破了雁门关，昨天又拿下了云城。”
“那可是咱们北方的两座重城啊！守将送的求救信，我连发了三封去京城，至今连个回信都没有！”
“大人，那边关的兵怎么办？朝廷没援军，东蛮人再往南方打来，不出两个月就能到申城！”
另一个幕僚急声问。
苏甲屏住呼吸，指尖的寒意顺着血脉往心口钻。
东蛮国是蛮族，向来凶悍好战，当年他还在朝廷中时，就跟东蛮人打过仗，那些人打仗从不管老弱妇孺，所到之处几乎寸草不生。
林知府沉默了片刻，声音里满是无奈。
“还能怎么办？朝廷只催着征兵，却连粮草和兵器都不给拨。
我让人去邻县借粮，王知县说他也要给三皇子筹军饷，一粒粮都不肯借。
去军械库调兵器，库吏说钥匙在太子派来的人手里，没有手谕谁也不能动。这哪里是让咱们守土，分明是让咱们自生自灭啊！”
“那流民呢？城外来了不少从其他地方逃过来的百姓，再不管，怕是要出乱子。”
“到时候内忧外患…………”
幕僚又问。
林知府叹了口气：“粥棚的粮只够撑五天，我私仓里的粮也快空了。昨天去跟城里的粮商借，他们倒好，趁机把粮价抬了三倍，还说‘要粮可以，得用银子换’。
这时候，谁还顾着百姓的死活！”
苏甲在假山后听得字字心惊，他终于明白，白天的征兵骚动不是简单的凑兵源，而是朝廷在乱局中病急乱投医，可这般不管不顾地强征，只会让百姓更苦，让申城更乱。
他悄悄往后退，刚挪到墙根，就听见书房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林知府砸了茶杯：“我身为申城知府，守不住百姓，护不了疆土，还有何颜面见先祖！”
苏甲没再停留，翻出衙门矮墙后，借着夜色往小院赶。
路上偶尔能看到蜷缩在街角的流民，还有巡逻的官兵提着刀走过，空气中满是焦虑和恐慌。
他想起林知府的话，想起东蛮国兵临城下的危机，想起六个皇子只顾夺嫡不管百姓的冷漠，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必须尽快让夏晚月带着孩子离开申城，这地方，很快就不是安身之所了。
回到小院时，夏晚月还没睡，正坐在灯下缝补衣裳。
见他回来，连忙迎上去：“苏老爷子，怎么样？”
苏甲坐在石凳上，喝了口夏晚月递来的热水，才缓缓开口。
把在知府衙门听到的一切都讲了出来，从皇帝病重、皇子夺嫡，到东蛮入侵、朝廷无援，再到粮荒兵乱，每一句都像重锤，敲在夏晚月心上。
“这么说，申城很快就会有危险？”
夏晚月的心跟着苏甲的话沉了下去，她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苏甲点头，眼神凝重：“东蛮人来势汹汹，朝廷又自顾不暇，咱们不能再等了，得尽快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动身去惠州。再晚，恐怕就走不了了。”
夏晚月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想起白天巷子里的征兵骚动，想起那些流民的惨状。
“好，我现在就收拾行李，绝不能让孩子们陷入危险。”
整个小院住了将近三个月，看着曾经布满了欢声笑语的院子，夏晚月心里也有了不舍。
想着房间里的孩子们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又要开始奔波，又有些酸涩。
夏晚月叹了口气，将骡车拖了出来，开始收拾东西。
灯火下，两人的身影都透着坚定，苏甲收拾院子里的东西。
夏晚月则收拾房间里的东西，两人沉默着，手上的动作不停，心里都是不舍。
终于将小院里的东西收拾好了，苏甲将东西全都堆积在挪车上，盖上油布拴紧。
夏晚月则回了房间，将三个孩子的衣服穿好。
“娘亲，怎么了？”
李温言看着夏晚月严肃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安。
“我们要离开了。”
李知夏不舍得看着小院，小脸上布满了泪水。
她拉住苏甲，红红的眼眶，很是可怜。
“爷爷一定要走吗？”
苏甲摸了摸李知夏的头，没有说话。
小院里的安稳，终究还是被京城的乱局和边关的战火，彻底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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