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很不对劲
第五十九章 很不对劲
裴世安在后园中转了两转，胸腔仍旧有些气血翻涌。
他虽未经人事，却也辨得出那交缠的身影意味着什么。
父亲向来是座不化的冰峰，克己复礼几近严苛。
可方才那匆匆一瞥，那双眼睛里翻涌的，分明是能焚尽理智的炽热和忘我。
他从未想过，父亲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一个女人。
近来府中还有上京流传的那些风言风语忽然间有了实感。
不是他少年迂腐，妄图干涉父亲的私帷。
只是觉得那女子好生失礼，怎能在青天/白日下，在书院静室中，勾搭父亲做那等事。
真是荒唐。
好好的谢师宴，父亲被绊住便罢了，怎么连杳杳现在也不知所踪。
正烦躁间，转角忽然掠过一抹倩影。
他认出是姜杳心头一松，扬起笑容正要快步追去。
忽然间，方才女子半露香肩的香糜画面闯入脑海，莫名竟跟眼前这道背影隐隐重合。
他猛地顿住脚步，闭眼默诵“非礼勿视”“非礼勿想”，耳根却悄悄烧了起来。
“谢师宴就要开始了，世安兄你怎么还在这里？”
李惊寒不知何时追了过来，见裴世安怔立在廊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姜杳也被身后的声音惊动，回头看去时，两人已经走了过来。
“姜姑娘。”
李惊寒近前道。
“小妹和郡主已经在花厅等侯许久，你们还在这里磨蹭，快随我入席。”
姜杳看裴世安的神情，便知道他应是没认出自己。
想起那枚锦囊，想说点什么。
然而，到嘴边的话终因为李惊寒的连声催促，最终没能吐出。
宴席已开，丝竹盈耳。
姜杳在女席落座，透过镂雕花墙望去，恰见裴轻衍端坐主桌正与山长叙话。
见到裴世安进来，他执杯含笑，眉目疏朗，仿佛方才静室中的一切根本不曾发生，俨然又是那位清贵自持的定北侯。
因着席位离得不远，她恰好将那一个清朗好听，一个醇厚低沉的嗓音尽收耳底。
对话间谦恭礼让，父慈子孝，丝毫不见隔阂的样子。
姜杳眸底的落寞的神光游离，自嘲间也卷动着隐隐暗涌。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人开始渐渐离席。
忽然旁边的嘉宁撞撞她的肩膀。
“好端端发什么呆呢，世子在唤你过去。”
随侍从步入花厅隔间时，檀香正袅袅升起。
裴轻衍临窗而立，苏道明与秦祁分坐两侧。
裴世安见她进来，立即上前牵住她的手走到众人面前，少年掌心滚烫，语气却坚定：
"父亲在上，儿子请山长做媒，求娶姜姑娘为妻。"
话音落地，室内鸦雀无声。
半晌，还是苏山长捻着茶盖，率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说起这门亲事，实乃老夫一桩心事，当年她父亲临终之际，曾修书一封，托付老夫照拂他这唯一的女儿。"
"后来念及姜家与老侯爷昔日之约，老夫曾特意带着姜姑娘登门拜访尊夫人，当面提及她与世安的婚约。
只是当时尊夫人表示需与侯爷及族中长辈商议，此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茶烟氤氲中，山长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奈。
"这孩子虽家道中落，却出落的品貌俱佳。若侯爷成全这段姻缘，不仅是她的福分，老夫也好向她九泉之下的父母，以及老侯爷有个交代。"
这番话说的也算情真意切。
秦祁轻摇折扇，一副闲适聆听之态。
眼角余光悄然掠过静立的姜杳，心底不禁暗忖：
这锦鸿书院的山长乃当世清流名家，眼界何等挑剔？
能入他老人家法眼，又获"品貌俱佳"四字评语，世安倾心的这位女子，必定非同一般。
再细细打量过去，眼前这女子当真姿容绝色，清丽脱俗。
一颦一笑间自带风华，确是那种令人一见便心生惊艳的类型。
只是不知为何，那眉梢眼角间似带着几分熟悉，仿佛在何处见过。
他唇角微扬，正欲开口打趣两句。
余光忽瞥见裴轻衍冷俊的目光，一直在其身上徘徊，蓦地怔愣之间，还是识相地闭紧嘴巴。
裴轻衍自始至终没动，指尖摩挲着杯沿，语气淡漠得近、乎疏离。
“我裴府侯门甄选命妇，向来不拘泥身份，依山长所说，此女若真是品貌高洁，又与我儿两情相悦，在下不会阻拦。”
裴世安眼中瞬间亮起光，刚要俯身拜谢，却听他话锋陡转。
“可据我所知，姜姑娘入府不过月余，府中便接连出了几件与她相关的事。
更遑论，春祀投毒的主犯姜周氏，与她还是婶侄关系。贸然让这样背景复杂、来路不明的女子做我裴家嫡媳，恐怕不妥。”
他盯着姜杳一字一句道。
“况且，姜姑娘若是真懂礼数，为何上门之后，要以女医的身份留在府中？这般刻意接近，当真不是另有所图？”
“父亲误会了。”
裴世安连忙解释：“是母亲当日说要先行商议，这才留杳杳在府中暂住，她绝无别的心思...”
“世子。”
一直默不作声的姜杳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她先是向裴轻衍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轻轻抽出被裴世安握着的手。
往后退了半步，对着他郑重福身。
“承蒙世子厚爱，姜杳愧不敢受。”
起身时，她眼底平静得像一汪深湖，没有半分波澜。
“侯爷说得极是，世子前程似锦，当配名门淑女。姜杳出身微寒，背景又这般复杂，实在不敢高攀。”
“杳杳？”
裴世安愣住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曾预想父亲会反对，旁人会质疑。
却唯独未料到，从来两小无猜，温顺知礼的姜杳，竟也会当众拒绝他的心意。
为什么？
他下意识张了张唇，满腔的困惑与失落几乎要溢于言表。
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一旁的秦祁，将几人之间的微妙对视与隐晦互动尽收眼底。
他收拢折扇，再次看向裴轻衍，目光中带着复杂的审视意味。
今日他的言行，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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