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她的味道
第六十章 她的味道
裴世安那声带着不解的轻唤落下许久，姜杳始终垂眸不语，更不敢抬眼去看他脸上破碎的神情。
在相继同裴轻衍“摊牌”，又婉拒了裴世安的求娶后，她深知自己也没有了继续留在侯府的理由，于是张口对众人辞行。
“这些时日，承蒙诸位照拂。”
女子声音清凌，眸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裴轻衍，又向着众人盈盈一拜。
“只是姜杳身份尴尬，若再留于府中，恐再生事端。这就回去收拾栖梧居内行装，不日拜别。”
“不可！”
裴世安顾不得满腔酸楚，急急拦住她去路。
“你在上京举目无亲，离了侯府还能去哪里？”
他用身子去挡住姜杳离开的去路。
“即便……即便婚事暂且不提，裴姜两家世交之谊犹在，我岂能眼睁睁看你孤身漂泊？”
他说着，恳求地望向裴轻衍。
“父亲，就让杳杳留下吧……”
裴轻衍静立不语，眸色沉郁，辨不出情绪。
“父亲...”
裴世安望着高堂之上岿然不动的家主，心一寸寸沉入寒潭，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纤细身影，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外。
“杳杳！”
他正要追出，却被一道冷肃的声音钉在原地：
“站住。”
裴轻衍声线冰寒。
“尊长尚在房中叙话，你却为一个背景复杂的女子如此失态逾矩，成何体统！”
“体统...”
裴世安脚步猛地顿住，豁然转身，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己的父亲。
“父亲忘情宠爱侍妾之时，可有在意过她的家世，可曾因身处书院静室而觉得有失体统？”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顶撞自己的父亲，积压的委屈与愤怒如野火燎原。
话音落下的刹那，满室死寂。
连苏山长都默默对众人拱手，悄然退去。
裴轻衍凝视着嫡子的目光如淬寒刃，周身散着生人勿近的凛冽。
“你给我回去，闭门思过。”
他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裴世安死死攥紧拳头，却在裴轻衍经过身侧的刹那蓦地怔住——
怎么会？
他凝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冷峻背影，心神剧震。
父亲身上……
为何会有独属于杳杳的清苦药香？
裴轻衍走出花厅，思绪全是嫡子方才的失态和“婚约”二字。
他莫名其妙，竟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好啊，真是好的很！
这时，秦祁摇着折扇跟了上来。
脸上带着几分说和的笑意。
“好了，世安不过是少年情动，一时钻了牛角尖。你何必将话说得那么绝？就算真要拦着，也不必当众让孩子下不来台啊。”
他顿了顿，扇子在掌心敲了敲，又道：
“再说了，那姑娘模样周正，性子看着也温顺，即便是出身差些，留在府中做个妾室，既能了却世安的心思，也不算辱没了侯府。
左右往后世安成了家，正妃进门，自然能压得住她，何必要把人逼走，还惹得父子俩红脸？”
这话刚落，裴轻衍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缓缓转过身，眸底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伤。
秦祁被他看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你作何这么看着我？”
裴轻衍眼中警告与戾气并存。
“管好你自己。”
说罢没再看他，转身便朝着回廊尽头走去。
李氏兄妹与嘉宁一道离去，姜杳不便再随行，只得与众人作别。
登车之际，李轻宵眼中依依不舍，执起姜杳之手轻声道。
"姑娘若在侯府待得不称心，随时可返回伯府。女医一职，李家会一直为姑娘保留。"
姜杳轻轻颔首，静静目送众人身影渐远的同时，心中如秋水投石，涟漪阵阵。
今日之事有些出乎意料，搅乱了她回栖梧居的原定安排，眼下须得另寻一处容身之所。
此时天光尚好，她立于书院大门前远眺上京风光，忽被远处一片璀璨建筑群攫住视线。
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在日光下闪耀，如同琼楼玉宇。
她定睛看了一会儿，心中有了计较。
——
今日的丰瑞楼可谓是人声鼎沸。
春闱新榜方揭，二楼三楼的雅间几已座无虚席。
有的设席宴请师长宾朋，有的借着热闹招揽新科人才。
湘妃竹帘掩映中，隐约能瞥见内里衣香鬓影，贵人们举杯畅饮的身影，与窗外街上的欢腾相映。
四楼本是艺伎献艺的所在，此刻也是笙歌鼎沸。
歌姬舞姬们身着流光锦缎，水袖翻飞间暗香流动。
每有新曲登场，楼下堂倌便拖长调子报幕，引得满堂宾客引颈侧耳。
然而在这片热闹喧嚣中，四楼拐角处一间雅室内的气氛却凝重如铅云。
"怎么样郎中，这手等会儿可还能上场演奏？"
一名头戴珠翠、身穿绫罗绸缎的簪花妇人满脸焦急，不住地搓着手催促道。
老郎中俯身托着乐师檀音红肿的腕子，指尖在青紫的筋络处按压，最后终是无奈摇头。
"姑娘这右手伤及筋脉，又兼之气血淤滞，少说也需得百日静养。
若强行运指轮奏，不仅使不上力道，恐怕日后这右手便要废了，再难抚琴弄弦。"
他的话有如一盆冷水，浇得簪花妇人脸色发白。
檀音看着自己红肿的右手，眼底满是不甘。
今日丰瑞楼贵人云集，她盼了整整半年，才求得这次献艺的机会，若就此错过，往后怕是更难再有这般能被贵人赏识的机缘。
她抬头求道。
“今日这场演奏对我至关重要，就算只有一丝机会，我也不能放弃。
郎中，您再想想办法，哪怕只能撑过今日，日后便是废了这手，我也认了！”
老郎中面露难色，连连摇头。
“姑娘，不是老朽不愿帮你，实在是筋脉受损非同小可，强行演奏只会雪上加霜，老朽真的是...无能为力啊。”
就在檀音绝望之际，雅间门帘忽然被轻轻挑起，一道清凌的女声传来。
“或许，我有办法，能让姑娘暂时恢复运指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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