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卖茶鸡蛋
贺瑾儿的新妹妹叫桂娘，她端着红鸡蛋坐在炕边瞧了好久。才勉强接受眼前这个红团子是她的亲妹妹。
瞧着红彤彤一片，头上的胎毛还打着旋。皱巴巴的样子，紧锁着眉头，却有着说不出的可爱让人心喜。
贺瑾儿心想这大概是血缘滤镜，自己瞧她皱眉的样子可爱、打哈欠的样子可爱、吃奶蹬腿的样子也可爱、不过拉屎放屁就不可爱了。
每到这时贺瑾儿总躲着远远的，王巧姑却半点不嫌弃，伺候屎尿、洗尿布全是老婆子一人的活。
有时贺富宽想接过来，她还不乐意呢！
连梁红玉都激动得落泪：“这孩子是个有福，前三个都没她这么有福气，能让婆婆伺候！”
贺瑾儿每到这时都会特意把弟弟妹妹叫走，自从有了桂娘。爹娘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连奶奶脸上也有笑容了。
但野阔、雪雁就有点被忽视了，贺瑾儿解决不了父母一碗水端不平的问题。只能尽量帮他俩转移注意力。
忙起来，再大的事也就过去了！
坊市口的小吃摊开起来了，原本贺瑾儿打算用铁锅炒菜，她学了这么多年手艺总该显摆显摆不是。
但为了给弟弟妹妹找点事干，贺瑾儿给他俩租借了一个泥炉与陶锅。往菜市买了五十个鸡子（鸡蛋），用以文火煎煮，散茶叶与六两盐作辅。
第一锅鸡子已经卤了一夜，雪雁吃了赞不绝口，吵着问配方怎么做。
“记住，冷水下锅，水开了再放料。”贺瑾儿蹲下身，指着陶锅叮嘱，“八角、酱油、葱、姜、桂皮、陈皮、糖、花椒、盐，一样都不能少，卤汁熬得香，咱们这鸡子才算成了大半！”
雪雁拿着小毛笔，在粗糙的麻纸上一笔一画地记着，眉头却紧紧蹙起：“大姐，卤汁的咸度要比平时喝汤咸，放鸡子前得尝，卤汁还不能丢，隔天煮蛋要照着第一天的味道做……这些我都记下了。
可我总觉得，咱们一定要卖一模一样的鸡子吗？就算味道有些许不一样，旁人也未必能吃出来吧？”
她抬眼看向贺瑾儿，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
“大姐你看坊市上的包子铺，张三家和李四家的包子，肉馅多少都不一样，不也照样有人买？
再说了，这鸡子是咱们头一份卖，市面上根本没有第二家，就算味道差了点，他们也没得选啊！就像爹和哥，平时吃啥都一个味儿，根本尝不出差别。”
贺野阔听见二妹说他，不服气地抱起了双臂。
贺瑾儿闻言，拿起一片茶叶在指尖捻了捻，笑着摇了摇头：“傻丫头，你可别小瞧了这坊市的食客。前几日咱们去州桥夜市。
那家卖瓠羹的铺子，就因为某天盐放少了，第二天客人就少了大半。你以为没人尝得出来？
坊市口卖肉脯的王老爹，能尝出肉脯里加的是去年的陈花椒还是今年的新花椒。
斜对面卖胡饼的李阿婆，咬一口就知道饼里的油是菜籽油还是猪油。”
她指了指不远处正围着面汤摊的人群：“你看那穿青布衫的书生，他喝面汤时，总要让摊主多放半勺醋，少放半勺盐，差一点都不行。
还有那挑着担子卖水果的商贩，买个梨都要捏一捏、闻一闻，挑最甜的。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尝不出来’？不过是没碰到真正会吃的人罢了。
咱们要是糊弄，一次两次或许能蒙混过关，可一旦被人尝出味道变了，往后谁还肯来买咱们的鸡子？”
雪雁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手里的毛笔又飞快地在纸上写了起来。
一旁的贺野阔却皱着眉，搓了搓手，小声开口：“姐，我还有个事儿想不明白。咱们这鸡子，一个要卖五文钱，是不是太贵了？
你看旁边的炊饼，一文钱能买两个。包子铺的肉包子，也才四文钱一个。咱们这鸡子，比肉包子还贵，能卖得出去吗？”
贺瑾儿正往陶锅里加水，闻言动作一顿，她能说她不图钱，只是想给你俩找点事干打发时间吗？反正她有另外的销售渠道。
这些蛋不会砸在手里，不过既然贺野阔这么问了，贺瑾儿转念一想，是时候让他体会一下世间嫌恶了。
登时转头看向贺野阔：“你算过咱们的成本吗？五十个鸡子，花了四十文。
茶叶、八角、桂皮这些调料，加起来十五文。
租借泥炉和陶锅，一天五文。
还有柴禾钱，二文。这加起来就是六十四文。就算咱们能把五十个鸡子全卖出去，也才一百文，除去成本，也剩不下多少。”
她顿了顿，又道：“再说了，这鸡子可不是普通的白煮蛋，是用茶叶和各种香料卤出来的，味道和那些白煮蛋天差地别。
你看坊市上的熟鹅、熟鸭，哪个不是比生肉贵好几倍？咱们这卤鸡子，味道香浓，既能当下酒菜，又能当零嘴，卖两文钱一个，不算贵。”
贺野阔挠了挠头，仔细算了算，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心里的疑虑顿时消了大半。
说话间，陶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
贺瑾儿按照之前说的步骤，依次加入调料，不一会儿，浓郁的茶香和香料味就弥漫开来，引得周围的人频频侧目。
雪雁和贺野阔按照贺瑾儿的吩咐，将敲好裂纹的鸡子一个个放进卤汁里，小火慢卤。
卤汁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味越来越浓，不少路过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这是什么香味？闻着怪香的！”一个挑着菜篮子的妇人停下脚步，好奇地问道。
贺瑾儿笑着迎上去：“这位大娘，这是我们家新做的卤鸡子，五文一个！用茶叶和香料卤的，您要不要尝一个？”
妇人闻言吓了一跳，寻常鸡子才一文一个。碰到菜农着急回家，一文两个也很常见。
这小娘子年纪轻轻还真敢要啊！她倒要看看是加了黄金还是燕窝能卖这么贵。
半信半疑地拿起一个茶叶蛋，剥开蛋壳，金黄的蛋白上布满了褐色的纹路，茶香和卤香扑鼻而来。
她咬了一口，蛋白咸香入味，蛋黄也带着淡淡的茶香，不由得眼前一亮：“这鸡子味道是不错！还有一股茶香味儿，我还是第一次尝到这样的味道，给我来五个！”
贺瑾儿没想到五文一个还真的有人敢买，顿时感叹有钱人真多！忙着招呼雪雁包油纸。
有了第一个客人，接下来的生意就好做了。或许是茶叶蛋新鲜，有新手保护期。
不一会儿，摊位前就围满了人，有书生、有商贩、有妇人，还有不少孩童拉着大人的手，吵着要吃“香鸡子”。
雪雁和贺野阔忙得不可开交，一个收钱，一个递鸡蛋，脸上满是笑意。
而贺瑾儿原本在旁边摆的那个炒菜的小摊子，此刻却冷冷清清，一个客人都没有。
亏她还列了一排菜单，韭菜炒鸡蛋、蛋炒饭、山药炖鸡、鲤鱼烧。四个大菜没一个人点，贺瑾儿也乐得清闲。
她看着弟弟妹妹忙碌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她本来就没指望靠卖茶叶蛋赚钱，能让雪雁和贺野阔有事可做，不再整天愁眉苦脸，这就够了。
日头渐渐升高，坊市上的人越来越多，贺家兄妹的茶叶蛋摊子前依旧人声鼎沸。
贺野阔一边给客人递鸡蛋，一边抬头看向贺瑾儿，眼里满是敬佩：“大姐，还是你厉害！我之前还担心卖不出去，没想到这么多人喜欢吃咱们的鸡子！”
贺瑾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用心做，就没有做不好的生意。往后你们就照着这个法子做，准没错。”
日头爬到了偏头顶，过了饭点，肚子饿得咕咕叫。摆摊的小贩们大多歇了手，准备寻个阴凉处吃口午饭。
贺野阔擦了擦额角的汗，望着空了大半的陶锅，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对着收拾油纸的雪雁讲：“这门生意比比卖馒头强，才一上午，两锅鸡子就卖光了，比我预想的还快！”
陶锅旁的钱匣子被铜钱塞得鼓鼓囊囊，偶尔有人路过碰一下，里面就传来“叮铃咣啷”的脆响。
雪雁看着那沉甸甸的匣子，心里盘算着：早上五十个鸡子卖完，又追加了一锅三十个。
五文钱一个，算下来也有二百六十文了，除去成本，剩下的钱够买糖人画了！
雪雁忍不住伸手想去拿匣子，想把铜钱倒出来数一数，好好复盘下今天的收入。
可手刚碰到匣子边缘，就被贺野阔狠狠瞪了一眼。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严肃：“你这丫头，忘了大姐早上说的话了？咱俩就是个帮工，管着卖货就成，这入了匣子的钱，一分都别动！”他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旁的摊子买东西的贺瑾儿，又道，“要是咱们私下动了钱，回头大姐问起来，说不清道不明的，反倒落了不是。”
雪雁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连忙缩了回来。
她知道哥哥说得在理，姐姐让他们来卖茶叶蛋，本就是为了让他们有事可做。
钱的事自有姐姐打理，他们若是私自碰了钱匣子，确实容易引人误会。
贺野阔见她听进去了，脸色缓和了些，他不想雪雁步他的后尘。伸手将钱匣子往角落挪了挪，用一块青布盖好：“这钱啊，等晚上收摊了，原封不动地交给大姐就行。”
雪雁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心里还在想着她的糖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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