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山雨欲来

武当山，晨曦微露，喜庆的红绸已挂满檐角。

夭夭坐在镜前，符敏仪与程青霜亲自为她梳妆。笔尖蘸了青黛，轻描慢画，为夭夭勾出远山含翠的眉形；又捻起一片红纸，让她轻轻含住，晕染出娇艳欲滴的唇色。镜中人云鬓花颜，眉眼如画，往日清冷尽数化为今日的明媚。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袭红衣的巫行云负手走了进来，符敏仪等人见状，立刻躬身下跪，她却看也不看，径直走到夭夭身后。她双手按在夭夭肩上，透过镜子端详着那张绝美的脸，连道三声：

“好！好！好！”

声音依旧带着惯有的霸道，但那锐利如冰的眼神此刻却柔和了许多，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宠爱。“小丫头，总算有点新嫁娘的样子了。”她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支金簪，亲手为夭夭簪在发间，动作略显生硬，却异常坚定，“一份感情，得偿所愿，来之不易……定要珍惜。”  她顿了顿，忽然语气一转，带上了几分不满，“金吒那混小子，也不知野到哪里去了，这么大的日子，连个信儿都没有！真是该打！”

夭夭心中暖流涌动，轻轻握住童姥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柔声安慰道：“师伯祖，师兄他定是有要事在身。今日有您、师尊和师祖为我和师兄见证，夭夭已心满意足。”

另一边，真武大殿偏殿。

黄裳一身大红新郎官袍服，衬得他平日儒雅的气质多了几分飞扬的神采。他正为师尊乔天斟茶，随后退后一步，整理衣袍，极为郑重地跪了下去，叩首道：“弟子黄裳，多谢师尊成全之恩！若非师尊力排众议，弟子与师妹……”

乔天哈哈一笑，伸手将他扶起，力道豪迈而温暖：“傻小子，起来！男婚女嫁，天经地义！我乔天的徒弟，若连自己想做的事都做不了，想娶的人都不能娶，我要这武当基业何用？”  他拍了拍黄裳的肩膀，语气转为感慨，“以后定要好好对待夭夭。这丫头……身世凄苦，我遇见她时，是在苗疆一个破落的山村里，她守着她母亲早已冰凉的身子，不哭不闹，就那么静静地守着，眼神空洞得让人心疼。自那以后，她便比谁都懂事，也比谁都沉默。如今能看到她寻到归宿，展露笑颜，为师……很高兴。”

吉时已到，武当山上钟鼓齐鸣，宾客云集。

真武大殿前的广场上，盛大的婚宴已然开启。司仪高声唱喏，各方势力依次道贺：

“丐帮宋、奚、陈、吴四大长老到！奉游帮主之命，特来恭贺黄裳、夭夭姑娘大喜！”

“大理镇南王府使者到！”

“江南霹雳堂雷家到！”

……

喧闹声中，乔天坐于主位，面带笑容，与各方宾客寒暄。然而，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些昔日与武当交好、甚至可算依附的小门派代表，今日虽也前来道贺，神色间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热络，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与不易察觉的疏远，仿佛在观望什么。就在气氛最热烈之时，门外再次传来唱喏声，这一次，却让全场瞬间安静了几分：

“大宋皇帝特使周侗、皇城司指挥使李彦到——”

只见周侗与李彦身着官服，在一队精锐禁卫的簇拥下，龙行虎步而入。李彦手持明黄圣旨，朗声宣读，无非是褒奖武当护国有功，祝贺新人佳偶天成，赏赐金银绸缎若干，一派皇家气象，为这场婚礼更添了几分荣耀。

喜庆的流程继续，直至将一对新人送入洞房，广场上的喧嚣才渐渐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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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内，红烛高烧，暖光融融。

夭夭端坐床沿，凤冠霞帔，在烛光映照下，容颜绝世，娇美不可方物。黄裳轻轻揭开红盖头，看着眼前盛装的妻子，眼中满是惊艳与化不开的深情。他握住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无需言语，千般情意已在目光交汇中流淌。窗外月色朦胧，窗内春意悄生。

不远处，另一间精心布置的喜房内。

巫行云与无崖子，亦是一身大红吉服。没有世俗的喧闹，只有红烛噼啪作响。烛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在墙上，仿佛交织了数十年的光阴。无崖子看着在烛火映衬下，面容愈发娇艳、眼神却依旧带着几分倔强的师姐，轻轻叹了口气，却又满足地笑了：“行云，这一身红衣，你穿着……很好看。”

巫行云脸上掠过一丝罕见的红晕，她别过头去，哼了一声：“活了快一辈子，还不是穿了这劳什子。”  话虽如此，她的手却悄悄握紧了袖口，指尖微微发颤。无崖子伸出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这一次，她没有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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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听松阁。

宴席散后，乔天与周侗、李彦于此品茶醒酒。表面客套寒暄过后，周侗放下茶盏，目光如电，看向乔天：“乔掌门，武当如今如日中天，不知……可曾听闻过‘护龙阁’？”

乔天眉头微挑，坦然道：“未曾。”

周侗正色解释：“护龙阁，乃太祖皇帝密诏所设，旨在网罗天下绝顶宗师，隐于暗处，护佑大宋国本，清理一切可能危及江山社稷之‘不稳定因素’。非国士无双者，不得入阁。”

乔天眉头微皱，看向一旁的李彦：“周大人，亦是阁中之人？”

李彦神色复杂，这位与乔天素有交情的老友，此刻却不敢与他对视，默默转过头，望着窗外的夜色。

周侗继续道，语气加重了几分：“乔掌门，明人不说暗话。武当近年声势太盛，一门三大宗师，已引起朝堂忌惮。陛下仁厚，不愿见江湖动荡，故特旨恩典，请三位宗师入主护龙阁，既全君臣之义，亦保武当平安。此乃……圣意。”

乔天闻言，先是沉默，随即竟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充满了不羁与傲然：“护龙阁？好一个护龙阁！可我乔天与两位师长，散漫惯了，受不得那般拘束！武当立派，只为传承道统，护卫家国，从未想过要做谁家鹰犬，更不会将自身安危，系于他人恩典之上！我辈行事，但求问心无愧，烦请周大人回禀陛下，乔天与武当，心向华夏，却不想受此约束！”

李彦还想再劝：“乔兄，三思啊！此举关乎武当存亡！”

乔天却已站起身，衣袖一拂：“送客！”

周侗脸色铁青，猛地站起，拂袖而去，冰冷的声音传来：“乔天！你不识时务，好自为之！”

众人散去，乔天独自一人，立于武当绝顶之上。夜风吹拂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抬头望向那轮孤寂的明月，脸上再无方才的豪迈，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忧虑。山雨欲来风满楼，他清晰地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向着武当，缓缓笼罩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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