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一袭红衣

武当后山，禁地洞府之外。

乔天、无崖子、黄裳、夭夭，四人静立等候，目光皆聚焦于那扇紧闭的、刻满玄奥纹路的石门。空气仿佛凝固，唯有山风穿过竹林的沙沙声，以及几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无崖子指节微微绷紧，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乔天则目光沉凝，带着期待；黄裳与夭夭更是屏息凝神，既为巫行云担忧，又期盼着她能功成圆满。

突然——

“嗡……”

一声低沉的闷响自石门内部传来，紧接着，那厚重的石门竟无风自动，缓缓向内开启，带起一阵微尘。一股灼热与冰寒交织、却又奇妙圆融的气息，如同潮水般从洞内涌出，让门外四人精神一振！

一道身影，沐浴在洞内尚未散尽的氤氲霞光中，缓步而出。

那是一位女子，身着一袭烈烈如火的红衣，身姿高挑挺拔，再无往日那女童体态的半分痕迹。肌肤莹润如玉，仿佛蕴含着无尽生机，五官精致绝伦，眉宇间却自带一股睥睨天下的英气与久居上位的威严。她双目开阖间，神光湛然，左眼如蕴赤日，右眼似藏冰轮，流转之间，阴阳互济，道韵自成！正是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缺陷补全，神功大成，彻底恢复成年体态的——天山童姥，巫行云！

静！

死一般的寂静！

黄裳和夭夭看得目瞪口呆，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他们虽知师伯祖功参造化，却万万没想到，功成出关竟是这般惊艳景象！这已非驻颜有术，简直是脱胎换骨，重返青春！

乔天也是微微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由衷的欣喜与赞叹。他知晓这其中的艰难与风险，如今见大师伯不仅功成，更显风华绝代，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就连与她相识相知数十载的无崖子，此刻也不由得看得呆了。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有欣慰，有震撼，更有一种被时光冲刷后、失而复得的悸动。眼前的巫行云，依稀便是当年那个在逍遥派中，骄傲肆意、光彩照人的大师姐。

“怎么？”巫行云红唇微启，声音清越，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沙哑，却更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都不认识本座了？”  她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无崖子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乔天率先反应过来，哈哈一笑，上前一步，恭敬中带着亲近，拱手道：“恭喜大师伯神功大成，重返青春！弟子等在此恭候多时了！”

他顿了顿，脸上笑容更盛，带着几分喜气禀报道：“启禀大师伯，还有一桩大喜事。不日我武当山上，便将举行裳儿和夭夭这两个孩子的婚礼！”

巫行云目光转向黄裳和夭夭，见两人一个俊朗儒雅，一个清丽绝俗，站在一起宛如璧人，她眼中也掠过一丝柔和。但她的语气却依旧带着天山童姥特有的凌厉与直接，看向黄裳：

“哼！小子，总算做了件像样的事！夭夭这孩子跟了你，你若敢有半分欺负于她，让她受半点委屈，仔细你的皮！”  虽是训斥，但那话语深处隐含的关切，却让黄裳心头一暖。

黄裳连忙躬身，郑重道：“师伯祖放心，弟子定当竭尽所能，呵护师妹一生，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夭夭也在一旁盈盈下拜，脸颊微红：“多谢师伯祖关怀。”

乔天看着这和谐一幕，眼珠一转，忽然悄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无崖子，朝他挤了挤眼睛。

无崖子正沉浸在巫行云风华再现的震撼中，被乔天这一推，猛地回过神，有些茫然地看向自己这“不肖”徒儿。

他这细微的动作，如何能逃过巫行云的眼睛？她秀眉一挑，看向乔天：“臭小子，鬼鬼祟祟推他作甚？有何事？”

乔天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露出一副“我可是为你俩好”的表情，大声道：“大师伯明鉴！是师尊他老人家有话要对您说！他不好意思开口，师侄我就代劳了！”  他清了清嗓子，在无崖子瞬间瞪圆、写满“孽徒你要害死为师”的眼神中，飞快说道：“师尊的意思是，趁此黄裳夭夭大婚的喜气，他想……也想迎娶大师伯您过门！咱们武当来个双喜临门！”

“噗——咳咳！”  无崖子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指着乔天，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表情精彩纷呈，又是窘迫，又是慌乱，还带着一丝被说破心事的羞赧，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仙风道骨？

巫行云先是一愣，随即，那张刚刚恢复青春、艳光四射的脸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腾”地一下染上了两抹红云，如同天边最美的晚霞！她又羞又恼，身形一闪，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她已经到了乔天面前，伸出纤纤玉指，精准无比地揪住了乔天的耳朵！

“哎哟！大师伯轻点！轻点！”  乔天立刻夸张地惨叫起来，配合地弯下腰，龇牙咧嘴，“师侄冤枉啊！我这是为了您二老着想！”

“你个小混蛋！胡言乱语什么！”  巫行云羞怒交加，手上却也没真用力，只是觉得脸颊烫得厉害。

乔天一边“哎哟”，一边赶紧解释，语气却认真了起来：“大师伯！师尊！你们风风雨雨几十年，历经磨难，如今好不容易拨云见日，大师伯更是神功大成，重焕青春！这一辈子太不容易了！师侄的意思是，不必广邀宾客，不必世俗虚礼，就我们几人，您二位穿上一身红衣，对着天地高堂，拜上一拜！这算什么俗礼？这是我们晚辈的心意，是仪式感！是了却心愿！”

他看向巫行云，目光诚挚：“大师伯，虽然我们逍遥门人，向来随心所欲，不拘礼节。但师侄知道，您等这一天，等一个名正言顺，等得太久了！”

这番话，如同暖流，瞬间击中了巫行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揪着乔天耳朵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脸上的红晕未退，眼神却微微闪烁，似有晶莹之光，她别过头去，强自维持着镇定，却掩不住那微微颤抖的唇角。

是啊，等得太久了。从青春年少，到形貌殊异，再到如今……几十年的光阴，爱恨纠缠，生死相隔，最终还能并肩而立，是何等的幸运。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而修长的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微发凉的手。

巫行云身子一颤，转过头，只见无崖子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他脸上的窘迫与慌乱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温柔与坚定。他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深情与愧疚，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师姐……天儿……说得对。是我亏欠你太多。这身红衣……你愿意……再为我穿一次吗？”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素的询问，却蕴含着数十年的重量。

巫行云看着他，看着这个让她爱了一辈子，也怨了一辈子的男人，眼中的冰霜终于彻底融化。她深吸一口气，猛地甩开他的手，却并非拒绝，而是带着一丝娇嗔的蛮横：“哼！谁要穿给你看！我是……我是看在天儿和孩子们的份上！”

说罢，她转身，红衣如火，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竹林深处，但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却暴露了她此刻真正的心绪。

无崖子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充满期待的傻笑。

乔天揉着发红的耳朵，看着自家师尊那模样，和黄裳、夭夭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武当后山，都沉浸在一片难以言喻的喜悦与温馨氛围之中。山风似乎也变得轻柔，竹涛声声仿佛在奏响欢庆的乐章。筹备婚礼的忙碌与两位长辈即将缔结连理的喜讯，让这座道教名山，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生气与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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