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庙祝
温馨的小饭桌旁,没急着问余野发现了什么,梁老头倒是被这一声“爷爷”刺激到了,眼中隐约有泪光闪动,这一直是他的心病。
余野称呼他的时候很少将前面的‘梁’字给省略,为此他一直被自家老婆子嘲笑,说她可是独一无二的奶奶,明显余野更亲近她一些,每每说到此处,梁老头都不得不败下阵来,叹着气,难掩神情落寞。
激动归激动正事儿还得谈,梁老头问道:“你何时得的消息,怎么不与我们说?”
余野仍低着头沉默,过了几息,少年仿佛下定了决心抬头道;“我看了地方志,又在廖青山后面的山里发现了寨子的痕迹,结合着城隍爷不愿多提那边的事情,我觉得我可能是当年廖青山后的那伙山匪的孩子。”说完刚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比之前还低,像是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不说还没确定,就是确定了,你现在是我刘翠花和梁大龙的孙子,有官府户籍作证。谁还敢抓了你去?”奶奶看见余野的模样有些心疼,这孩子平时都好,一提及身世就好似霜打的茄子。犹如看见刚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时谨小慎微害怕再被丢弃的可怜模样。
“小野,你觉得梁爷爷和奶奶这些年对你如何?”奶奶摸着余野的头轻声问道。
“爷爷奶奶对我视如己出,余野一直谨记在心。”余野抬头眼睛微红声音低却有力地说道。
“所以啊,不管你之前是谁的孩子,以后在学院有什么成就,你都是爷爷奶奶的孙子,这儿永远都是你的家,你要记住的是这些。而不是我们对你有什么恩,如果你只想着报恩,那爷爷奶奶这些年还挺失败的,特别是你梁爷爷,他会后悔死的。”
“为什么?梁爷爷对我已经够好了。”余野有些疑惑地看着二老。
奶奶则笑着说:“你怎么叫我的?”
“奶奶啊。”
“那又怎么叫他的?”
“梁爷...爷。”看着被奶奶笑得有些抹不开面子的梁老头,余野好像明白了什么。
回忆涌上心头,他第一次叫梁爷爷时,对方也高兴,听见叫奶奶时对方好像就突然不高兴了,他以为是自己不讨人喜欢,可老头怪怪的又接着讨好他;之后总是在这老人脸上见到高兴又不高兴的纠结表情,余野想了很久都没能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
原来爷爷在乎的就只是这个称呼?在爷爷的前面加了姓氏?
“爷爷?”
“嗯?”
“爷爷!爷爷爷爷。”余野破涕为笑,搂住了二老,眼泪也流了下来,他从没有说过自己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梁大龙养着他。”此后这句话就一直在他脑海中翻滚。
那时小小年纪的他还不懂这句话的意思,而两位老人十数年如一日地践行着这句话。对爷爷来说,加了姓氏的爷爷可以有很多,所以他才会有点不平衡,但对余野来说,只有姓梁的爷爷才是爷爷。奶奶不一样,奶奶始终是奶奶。
翌日清晨,余野没有再去往廖青山锻炼,他准备和梁老头一起去打听庙祝的下落。
两人刚出门不久,就看见不远处的街道上就悠悠地走过来一个人,太阳还不高,走到房屋间露出的阳光里才显现出破旧的衣衫和干瘦的面孔。
梁老头已经认出他来,这人就是那位廖青山神庙里的庙祝大人。
“不请自来,还望勿怪,不过也应当省去你们一番力气去寻我。”庙祝站定后,揉着肚子对爷孙二人道。
“多年不见,庙祝大人依然如此洞悉世事。”梁老头回应道。
“嗐!庙都没了,哪来的庙祝,你我现今都是一介平民,如不嫌弃,梁老哥称我一声胡老弟就行。只是我这五脏庙,要麻烦老哥犒劳犒劳。”这人明知道对面有求于他,这时提这些小条件必能得到应答。
前面主街上有家包子铺,面皮被发酵的很松软,内里是流油的肉馅,吃的太急是会烫嘴的,可见对面的庙祝嘴都不停地吃了七八千个才只是放慢了速度,余野终究是忍耐住了没有即刻发问。
梁老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余野内心急切,就直接说道:“胡老弟既然主动找了过来,不如就请有话直说。”
对面的人打了个嗝,犹豫一下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包子道:“若不是当年贪心,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份田地。为了这孩子的事儿,你当年就找过我,不是我不愿意帮,而是胡某真的无能为力。那时山神已经降下过神旨说要外出一趟,会长时间不能显身,只让我注意安排那些个贵重香客,其余一概不必理会,何况是一个被遗弃山间的孩子?”
他看了看余野,见他面色平静接着道:“这在坊间又不是什么不常见的事情,他本就不算称职,只贪香火不干正事,怎会对这等小事上心,哪怕他当时在位,想必也不会理会。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朝廷降罪,碎像拆庙。我被缉拿也有个纵容之罪在,倒是你,因为要抚养这孩子而辞去职务,反倒免去一桩祸事。”
“听你的意思,小野出现在廖青山时,山神大人并不在山上。这些我根据所知道的一星半点的消息已经有所猜测。若你的消息只有这么多,可对不起这两屉肉包子。”梁老头见他只说了事情的大致脉络并无实质内容,言语中有些不满道。
余野心里有那么一点震惊,爷爷平时待人接物可不是这样的,是他们在求人办事啊。
但那庙祝反倒没有在意接着说道;“那就说些你们不知道的,梁老哥想必也清楚,山神大人玩忽职守,必然是要受罚的,可也罪不至死啊。只有犯了律法中极重的罪责,神灵才会被革除金身,而对于廖青山神朝廷给出的原由则是...反叛!按照这些年你们能找到的线索,你是不是觉得你是廖青山后那伙山匪的孩子?”
说罢他眼神玩味地对上了余野震惊的表情接着道:“就算那山匪的山头不在廖青山辖境内,可有神灵庇护的一方水土,怎么会允许山匪的存在?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山匪是假,实则是一头虎妖想要趁机招揽势力成为一方土地公。而他借助的势力就是廖青山神,谁知在两方那次接洽之时,南岳大神忽然出手,将这伙人一掌灭杀,根本不会有人逃得出去。而且能惹得大神直接出手,罪责必定不小,哪怕你当时年幼,估计也不会留下活口,但你如今不还是好好的活着。”
“虽然我年少,但也知道这些隐秘之事,不是我们这种身份可以知晓的。”显然余野对庙祝的话半信半疑,但对方并没有骗他的理由,一时间他也拿不准,只能旁敲侧击。
“呵,小子果然聪慧,让你爷爷帮你看看此物呢?”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儿腰牌放在桌上。
“城隍庙?”梁老头看着腰牌皱眉道。
“不错,就以此物来证明我所言非虚,而让城隍爷给我这块腰牌的人也让我带句话给你,他说,如果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就好好修炼,考上南湖书院,到时自会知道方法。”庙祝一边将腰牌收入怀中一边道。
“那人是谁。”余野有些急切。
“你不必知道,他只说时间对的时候,你会和他见面的。再多说一句,我也不知道他是谁,真的不知道。”庙祝言语郑重,想到他在牢里时,此人出面说要放了他,并让他带话给余野,昏暗的牢房里他也看不见对方的面容,甚至衣衫都看不真切,只知道京城里一向不可一世的典狱长头都不敢抬。
他话也带到了,也不顾一旁皱眉沉思的余野,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梁老头。
梁老头也不犹豫,好似心有灵犀一般从怀中拿出了两锭银子,不是了解这庙祝的尿性,他刚才何至于那般硬气?
梁老头将银锭缓缓推至庙祝跟前道:“还望没有藏私,毕竟这是孩子无比渴望之事。”
“梁老哥放心,我已知无不言,看在你诚意的份上,不妨提醒一句,城隍庙那边就不用去打听了,城隍大人,也是受了上面的差遣,对当年的事进行了核对勘察,才给了我这腰牌,事情我已尽数告知,告辞。”庙祝收了银锭贴身放好,深深看了一眼余野后起身离去,走时还不忘又打包一屉包子,账嘛自然是算在还在坐着的爷孙身上。
看到两锭银子,余野有些动容,从思绪里回神道:“爷爷,要给那么多吗?”
“本来不值,但后面的话语就值了,也不知是福是祸。”梁老头没有在乎银子,他在乎的只有孙子。
在知道庙祝从狱中出来时,他就已经备好了银子,深知那庙祝的为人,也知道也许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可这是他们能知道的唯一的线索了,所以梁老头并不在乎掉进这个坑里,只希望能圆了余野心心念念想知道的事情,却不想一下掉进了更大的坑里。心里有些后悔带着余野一起见他,再转念一想,带不带其实都一样。
梁老头想不通的是,那些大人物明显是知道余野的,可,一个孩子而已,有什么能值得他们惦记的呢?捡到的时候身上连块儿布都没有,在那山坳里,不说秋冬,春夏的晚上也能要了个幼儿的小命,既然如此在乎,那时哪儿去了。
余野则是有些担心,自己这样会不会给爷爷奶奶带来危险,南湖书院要不要去,若是不按照大人们的安排行事又会怎样,比起自己的身世,他更在意二老的安危,绝不能让他们出事。
一老一少走在回家的路上,各怀心事都没有言语,梁老头也没有注意到余野逐渐握紧的拳头。
另一边,庙祝一路悠哉地要返回内城中的城隍庙,亮了腰牌,在城门处都不用交钱就能进到内城,马上要把这东西还回去了他还有些不舍。
其实进城也就需要两个铜板,能进城的人不会在乎这么点钱,如果是拿两个铜板都要犹豫的人,那也没必要进去,外城也足够生活。就因为这两个铜板有些人甚至一辈子也没见过内城是个什么样子。
城隍庙内,听烦了奉承话的城隍爷静静地看着退出去的原廖青山神庙祝头也不转地说道:“此人,可还要留着?”
“不急,避免打草惊蛇,那对爷孙说不定还会再去找他。虽然是一个死囚,但是我又不嗜杀何必费这事。城隍大人放心就是,在下不会让他死在您的辖境之内的,自有他的去处。”黑衣背刀的青年人从城隍神像之后走出,看气势是刚突破的中五境的修为。
“那便多谢了,你突破中五境,看来是不需要进行换岗,可以继续盯着那孩子了,着实是辛苦。”城隍淡淡地道。
“五年前大致确定了他的身份后,我被派至此地,但一直找不到证据,您又拒不配合我查阅阴司档案,我就只能辛苦跟着了。如今好了偏得上面下令您才配合,我受了奖赏这才突破中五境,大势所趋,顺天而行,自是一片坦途。城隍大人如果想明白了还是有机会的,何必畏首畏尾?”黑衣青年眼中有着自信和憧憬。
“伍明,我不是你,没有那偷窥他人的癖好。暗中出手,擅自取血。在你眼中他们或许如蝼蚁,可一个中五境在大人们眼中又何尝不是一样的?更何况那无人见过的天上!”城隍的言语中不掩饰讥讽之意。
青年脸色有些难看,他从没有因为之前在城隍这受阻而愤怒,但实在不解的是,天降机缘,他因此入了中五境,仙途有望,实在是不理解这帮老古董在怕什么。
随后也不客气的道:“赵民薪,故步自封,可不止原地踏步。我也只是行分内之事,事实证明阴司档案不见余野其名,虎妖山匪在南岳大神手下绝不会有活口,连那廖青山神都当场金身破灭,何况一个凡夫幼儿。那他就只能是天上掉下来的,至于为什么是个活的,才是大人们现在感兴趣的事情。没有降罪于你,就自求多福吧!”说完也不顾什么规矩直接从大堂内闪身消失。
城隍面色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回想起十二年前那份震惊整个世界的所谓的‘机缘’。没什么天地异象,只是普普通通的天降神物,凡人不可见,上修仙人们各自牵制,便无人敢争抢,到底要如何处置,一直也没个定论,如今看来是有人要出手了。
那份落在廖青山的机缘最后流落何处也不得而知,那些仙人们都巡查不到,最值得怀疑的余野被多次关注也没查出任何异样。
可偏偏五年前伍明出现,认定了余野就是那份机缘,带着信物就要查看阴司档案,他并不想参与到这场在他看来是灾祸的事情当中,又不惧其身后之人所以拒绝了。但是余野的出现确实是个谜。
凡俗人间出生的孩子也许可以短时间内藏匿不报,但是一个人的出生与否,绝对逃不过城隍庙的阴司查探,余野就真的像是天上掉下来一般,附近城隍庙完全没有记载。从孕妇查到出生,或是夭折或是失踪,都能对得上号,而他余野就是硬生生多出来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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