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善良的大婶

她顺着街边的屋檐往里走，眼睛飞快地扫着两旁的屋子：粮店、杂货铺、车马行，也许是快天黑了，这些店铺都关了门，只有几家低矮的房屋还开着门，门口挂着“客栈”的木牌，看着十分破旧。

黎玥站在街边望了半晌，最终把目光落在了街角那间两层的青砖瓦房上。那客栈看着比别家体面些，门口挂着块漆色九成新的木牌，屋檐下还悬着两盏红灯笼。

这样的店在临溪镇的门路应该会多一些，就在这里住宿，顺便在问问老板怎么租车。

她抱着孩子抬脚就跨进了客栈门槛。刚进门，一股暖烘烘的热气混着饭菜香涌过来，这让几天没吃正经饭的黎玥直咽口水。她还没来得及往里多走两步，就被个穿粗布短打的伙计拦住了。

那伙计上下打量她一番，眉头皱得老高，许是瞧着她就像个逃难的乞丐。他脸上立刻漫开几分不屑，往旁边啐了口：“去去去，小乞丐滚出去！这地方也是你能进的？”

黎玥直视他的眼睛，说道：“我有钱，我要住店。”

“有钱？”伙计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伸手就去推她，“就你？浑身上下加起来没有两个大洋，还敢说有钱？别是想进来偷东西吧？赶紧走，再不走我可拿扫帚赶人了！”

他的手推在黎玥胳膊上，力道不小，她踉跄着退了两步，怀里的婴儿被惊得“哇”地哭了起来。

黎玥赶紧按住襁褓，心里又急又气，刚想再争辩两句，柜台后那个叼着烟杆的掌柜也抬了眼，不耐烦地挥挥手：“别跟她废话，赶出去！别耽误了正经客人吃饭。”

伙计得了话，更不客气了，伸手就去拽黎玥的布包：“听见没有？赶紧滚！”

这么直接的赶客，黎玥也不打算继续在这里住宿，转身就离开了客栈。

而客栈伙计呢，似乎是担心她又进去，直接将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着门黎玥还能听见伙计的嘟囔声：“哪来的叫花子，也不看看地方……”

黎玥站在红灯笼下，怀里的孩子还在哭，她拍着襁褓，哄了好一会，孩子这才慢慢停下哭声。她拢了拢裹着孩子的棉被，正琢磨着要去哪间客栈，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叹息。

“唉，这世道，真是苦！”

黎玥扭头看去，见个穿靛蓝布衫的中年大婶站在两米外，布衫袖口磨得发毛，却浆洗得干干净净，鬓边别着根旧银簪。

黎玥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大婶看穿了她的防备，往前挪了挪步子，声音放得柔缓：“丫头别怕，我就住在对街的巷子里。刚才客栈里的动静我都瞧见了，那伙计向来是势利眼，别跟他们生气。”

她的目光落在黎玥怀里的婴儿上，“这是你弟弟吧？这天寒地冻的，你抱着他在街边站着，风一吹，哪受得住？你要是不嫌弃，就带着弟弟凑合一晚？”

黎玥愣了愣，她没想到会遇到好心人，看着大婶那双布满薄茧的手，应该是经常干活的人，再看大婶的眼睛，慈眉善目的，看着不像坏人。

“我不是坏人。”大婶看她还在犹豫，又补了句，“我家汉子前两年被抓了壮丁，就再也没回来。现在家里也就我和我儿子两个人，我儿子比你大几岁……刚才听见你弟弟哭，我就想起了他刚出生的时候。”

大婶的话听起来非常诚恳。

黎玥低头看了看怀里乖巧的孩子，再抬头时，她朝大婶点了点头：“多谢婶子…就是太麻烦了。”

“麻烦什么……”大婶立刻笑了，眼角的纹路都舒展开，“跟我走吧，我家就在前头巷子里，拐个弯就到。”

她说着就走在前头引路，脚步迈得慢，担心黎玥跟不上，她时不时就会停下等她。路过巷口时，还特意提醒道：“慢点走，这巷口的风大。”

黎玥跟着她穿过巷子，脚底下的石板路凹凸不平。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柴火味，混着点食物的咸香味，是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快到一扇斑驳的木门前时，大婶回头朝她招手：“就这儿了！”

推开门时，院里的老母鸡“咯咯”叫着扑进鸡窝，墙角的柴火码得整整齐齐。大婶把她往正屋引，掀开门帘时，一股暖烘烘的热气涌出来。

大婶招呼着她坐下，嘴里说着去给她们准备点吃的，就转身进了偏屋的厨房。黎玥抱着孩子坐在凳子上，她心里依旧有点忐忑。

这位大婶看着和善。可是，在这乱世里人心难测，她可不敢随随便便地相信人。

没等多久，大婶就端着两个粗瓷盘从厨房出来了，碗里是一碗杂米粥，旁边还摆着一碟腌芥菜，翠生生的，看着就爽口。

“快吃吧。”她把盘子放在小桌上，又递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给黎玥，嘴里说着：“家里就这点东西，不要嫌弃。”

黎玥确实饿了，可她还是有些担心，万一这个大婶是个人面兽心的人贩子，这一口粥喝下去，说不定她就完蛋了。

看着黎玥不动筷子，大婶又笑着补充道：“灶上还有米粥，等你吃完了，正好喂孩子吃点东西。”

这话里的体贴让黎玥心里一暖，直觉告诉她，这个大婶不是什么坏人。可是，她还是有些担心，想了想，黎玥从布包里摸出一张法币，递到大婶面前：“婶子，谢谢你肯收留我们。这钱我不知道在这里能用不，你先收着，就当是我和弟弟的食住费。”

大婶看见钱，脸上的笑淡了一些，她没去接，反而推回了黎玥的手。“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我带你回来，不是为了贪图你的钱。这年头谁活着容易？你一个半大孩子抱着个奶娃娃赶路，指不定受了多少罪，我帮衬一把是应该的。这钱你收起来，留着给你和孩子买些细粮才是正经的。”

黎玥却不愿意将钱收回，她将钱硬塞给大婶，语气执拗：“婶子，你要是不收钱，我和弟弟就更不好意思在这里待下去了。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需要婶子你帮衬一把。”

看她坚持，大婶也只好把钱收下。

“你先吃着……”大婶说着转身往外走去，“我去看看米粥凉了没，别一会孩子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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