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最大的绊脚石
他本不想在现在说的,可虞婉宁的处境让他忍不住,从前在家里她如同掌上明珠般,可出嫁后却落到这般田地。
他不忍,更觉得心疼。
虞婉宁放下车帘,转回头,终于正视他。
“世子说笑了,将军府是我的家,我为何要离开?”
她又换回了那个客套的称呼。
顾九卿喉头动了动,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你若想离开,随时可以来找我。”他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马车很快在将军府门前停下。
虞婉宁福身道谢:“多谢世子相送。”
说完,她便扶着翠桃的手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朱漆大门,没有半分留恋。
顾九卿坐在车里,许久未动。
同一时刻,中书令府。
“啪!”
名贵的瓷器被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冯氏披头散发,脸上还带着泪痕,对着自己的丈夫中书令冯康哭诉:“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么对我!还有那个顾九卿,他竟然敢当众折断我的手腕!这口气我咽不下!我明天就要去皇后娘娘那里告状!”
冯康阴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听着妻子的哭闹,不耐烦地一拍桌子。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冯氏被他吼得一愣,随即哭得更凶了:“我丢人?我为了谁丢人?还不是为了帮你,为了帮三皇子殿下!现在我被人欺负成这样,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吼我?”
“帮你?帮殿下?”冯康冷笑一声,“殿下只是让你去试探虞婉宁的虚实,谁让你蠢到去跟她正面冲突的?现在好了,惹上了顾九卿那个煞星,你还想去告状?你是想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家是三皇子的人吗?”
冯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那……那现在怎么办?虞婉宁那个贱人软硬不吃,我根本近不了她的身,殿下交代的任务完不成啊。”
冯康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替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
“夫人,你忘了,我们全家都和三皇子绑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件事,你不想办也得办。”
冯氏打了个寒颤。
“明日,你备上一份厚礼,亲自登门,去给虞婉宁赔礼道歉。”
“什么?!”冯氏尖叫起来,“让我去给她道歉?不可能!”
冯康的手抚上她的脸,力道却不带一丝温度。
“你必须去。不仅要道歉,还要让她相信你的诚意。只有这样,你才能继续接近她,完成殿下交代的事。否则,不等虞婉宁动手,殿下就会先让我们家从京城消失。”
第二天,将军府里倒是来了个稀客。
陆莹的闺中密友,户部侍郎家的嫡女裘丽。
“莹莹,你可不知道,昨晚宫宴上,你那位母亲可是出尽了风头!”裘丽坐在陆莹那间空荡荡的屋子里,咋舌道,“左相夫人和中书令夫人都被她当众打脸,屁都不敢放一个!”
陆莹搅着手里的帕子,听着这些,心里又酸又恨。
“最厉害的是,摄政王世子顾九卿,全程都护着她!中书令夫人想动手,直接被他掰断了手腕!我的天,那叫一个护短!宴会散了,他还亲自用王府的马车送你母亲回来,那架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关系好似的。”
陆莹的动作停住了。
一个念头从她心底钻了出来。
她匆匆打发走还在喋喋不休的裘丽,抓起一件披风就冲了出去,直奔陆景轩的书房。
“大哥!我有办法了!我有办法能让虞婉宁那个毒妇身败名裂,再也翻不了身!”
陆景轩正对着一堆无用的书稿发愁,听见这话,抬头看她。
陆莹凑到他耳边,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陆景轩听完,脸上闪过犹豫,“这……这能行吗?万一被发现了……”
“怎么会?”陆莹急切道,“她虞婉宁一个守寡多年的妇人,顾九卿一个年轻气盛的世子,两人本就有过一段养母养子的情分,如今又走得这么近,外面的人怎么想?只要我们找些人,把这事儿编得有鼻子有眼的,往外一传,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可……找人散播流言,需要不少银子。我如今被革了功名,手头……”
“大哥!”陆莹打断他,从怀里摸出个沉甸甸的荷包,“这是我全部的私房钱了,你先拿去用!只要能把那个毒妇赶出将军府,花多少钱都值!”
陆景轩接过荷包,掂了掂,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他拍了拍陆莹的肩膀,哄道:“好妹妹,你放心,人手的事包在大哥身上,定叫她虞婉宁百口莫辩!”
虞婉宁的院子里,中书令夫人冯氏刚刚带着满脸僵硬的笑容离开。
翠桃一边收拾着茶盏,一边不解地问:“夫人,这冯夫人真是奇怪,昨天还恨不得吃了您,今天就上赶着来赔礼道歉,还说了那么多好话,她到底想干什么?”
虞婉宁翻着手里的书页,头也没抬。
“她不是来跟我道歉的,她是来给她背后的人一个交代。”
翠桃更糊涂了。
“她受人指使,第一次没办成事,还惹了祸,背后的人自然要逼她再来一次。”虞婉宁淡淡开口,“只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只说好话,不办坏事,回去也好交差。”
虞婉宁放下书,看向自己的丫鬟。
“现在,左右为难的不是我,是她,是她身后的中书令,更是中书令背后那位三皇子。”
翠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听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但她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够了。
“只要夫人没事就好!”
三皇子府。
书房内,香炉里青烟袅袅。
中书令冯康正躬身站在书案前,向三皇子汇报今日冯氏去将军府赔罪的经过。
“……顾九卿此人,对虞婉宁维护至极,行事毫无顾忌。臣恐,他已是虞婉宁最大的倚仗。”
三皇子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一个顾九卿,掀不起什么风浪。”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思绪却飘远了。
父皇对摄政王府一向忌惮,却独独对这个顾九卿青眼有加。从前他只当是父皇爱屋及乌,可如今看来,顾九卿这颗棋子,怕是父皇早就布下的。
为的,就是制衡他们这些皇子。
也是他夺嫡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
“先不必管虞婉宁。”三皇子终于下了决断,“派人盯紧顾九卿,把他这些年在外领兵的旧账,全都翻出来。本王要先下手为强,断了虞婉宁这条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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