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蠢到人尽皆知
冯康退出了书房，直到门合上，他才敢抬手去擦额上的冷汗。
书房里，三皇子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他扯下手上那枚玉扳指，往桌上随手一丢。
一个贴身内侍从屏风后转出，低头道：“殿下，冯大人也是尽力了。”
“尽力？”三皇子哼笑一声，“尽力就是把自己蠢到人尽皆知，还把顾九卿那条疯狗彻底惹毛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中盛开的秋菊。
“不过，冯康有句话倒是提醒了我。顾九卿是虞婉宁的臂膀，断了他的臂膀，虞婉宁就不足为惧。可要动顾九卿，就得先找到他的错处。本王就不信，他常年在外领兵，屁股底下能有多干净。”
内侍连忙接话：“殿下英明。”
“过几天就是京都的佛节。”三皇子停下脚步，“人多眼杂，正好动手。你派人去安排，盯紧顾九卿，也盯紧将军府那边，本王倒要看看，他们想唱哪一出。”
将军府内，秋日的阳光正好。
虞婉宁难得地搬了张躺椅在院里晒太阳，身上盖着薄毯，整个人都透着股懒洋洋的劲儿。
这份宁静很快就被一阵急促又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
“虞婉宁！我的好嫂嫂！”
陆文倩穿得花枝招展，人未到，声先至。她风风火火地冲进院子，身后连个拦着的下人都没有。自从上次她没讨到好，便学乖了，不再硬闯，而是专门挑下人换班的空隙溜进来。
虞婉宁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陆文倩在她面前站定，叉着腰，开门见山：“嫂嫂，过几日就是佛节了，你知道吧？”
“嗯。”虞婉宁从喉咙里应了一声。
“佛节那么大的场面，我身为将军府的姑奶奶，总不能穿得太寒酸出门吧？那丢的可是整个将军府的脸，丢的是我大哥的脸！”陆文倩说得理直气壮，“你这个当家主母，总得表示表示吧？”
虞婉宁这才睁开眼，对着旁边的翠桃摆了摆手。
翠桃会意，从荷包里摸出二两碎银，走到陆文倩面前，伸出手，“二姑奶奶，夫人赏您的。”
陆文倩看着翠桃掌心那点银子，愣了一下，随即炸了毛，“二两？你打发叫花子呢！这点钱够买根簪子，还是够扯块帕子？”
她一把推开翠桃的手，指着虞婉宁的鼻子就骂，“虞婉宁，你别太过分！我告诉你，没有五百两，今年的佛节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待在府里，见人就说你这个主母怎么苛待我，怎么不把我陆家人放在眼里！”
虞婉宁终于坐直了身子，她拿起手边的小银剪，慢悠悠地修剪着一盆文竹的枝叶。
“五百两？”她轻笑了一下，剪刀咔嚓剪掉一截枯枝，“你倒是真看得起自己。既然你这么有骨气，这么能耐，那想必也不需要我这两三两的碎银子。翠桃，收回来吧。”
翠桃立刻把手收了回来。
“你！”陆文倩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虞婉宁放下剪子，抬起头，直视着她，“你看不上，那就一文钱也别拿。想风光，就自己凭本事去弄钱。别一天到晚到我这儿来哭穷，我没钱，也无能。”
她把陆文倩之前骂她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陆文倩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一张脸涨得通红，最终也只能跺了跺脚，撂下一句狠话，“好！好你个虞婉宁！你给我等着！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完，她便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翠桃担忧道：“夫人，她这么闹，不会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吧？”
虞婉宁拿起剪子，继续修剪着文竹，动作不见丝毫紊乱，“会咬人的狗，不叫。”
陆文倩怒气冲冲地从虞婉宁的院子出来，径直去了陆景轩的住处。
“她怎么样？给钱了吗？”陆景轩一见她，就急着问。
“给个屁！”陆文倩一屁股坐下，端起桌上的冷茶就灌了一大口，“那个贱人，就拿二两银子羞辱我！现在是油盐不进，一毛不拔！”
陆景轩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没钱，我们后面的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靠我们自己了！”陆文倩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首饰匣子，拍在桌上，“这是我最后的体己了，拿去当了，应该能凑个百八十两，你那边呢？”
陆景轩从书案的暗格里也摸出一个荷包，倒出几块散碎银子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我也只有这些了。不过找几个混混传话，应该够了。”他眼中闪着阴狠的光，“你放心，都准备好了，就等佛节那天，我保证让虞婉宁身败名裂，再也抬不起头来！”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的脸上都浮现出阴险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虞婉宁被千夫所指的凄惨下场。
几日后，佛节。
满城张灯结彩，梵音袅袅，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虞婉宁换了身寻常的素色衣裙，只带了翠桃，正准备从侧门悄悄出门，不想刚走到门口，就被一道身影拦住了。
是陆文倩。
“嫂嫂，这是要去哪儿啊？正好，我也要出门，咱们结伴同行吧。”她笑得一脸和善，仿佛前几日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虞婉宁扫了她一眼：“不必了，我喜欢清静。”
“哎呀，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陆文倩不由分说，直接上前来挽住虞婉宁的胳膊，强行把她往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拉，“车都备好了，嫂嫂就别推辞了，快上车。”
虞婉宁被她半推半就地弄上了马车，心中警铃大作。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陆文倩挨着她坐下，亲热地替她理了理衣角。
“嫂嫂，前几天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你大呼小叫的，你别往心里去。”她主动开口道歉，态度诚恳得让人起疑，“我们到底是一家人，往后还要在一起过日子的，可不能生了嫌隙。”
虞婉宁敷衍地应了下，视线却落在车窗外，记下马车驶过的路线。
马车猛地一晃，停了下来。
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慌张：“前面……前面有人拦路！”
话音未落，车帘被一只手掀开。
是顾九卿。
他身后跟着几个亲卫，直接将马车围了起来。
“姐姐。”他开口，只叫了她一个人。
陆文倩说到一半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虞婉宁看了顾九卿一眼，又扫过旁边变了脸色的陆文倩。
她没做声，只对顾九卿点了下头，随即起身。
顾九卿伸出手，她扶着，利落地走下了马车。
“嫂嫂！你……”陆文倩急了，伸手想去抓她的袖子。
虞婉宁头也没回，只对着那呆住的车夫吩咐了一句，“送二姑奶奶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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