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为他搭棚

自那日暴雨之后，阿曦低落了好几天。看着猴哥在雨中无能为力、只能硬扛的模样，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她那么喜欢他，崇敬他，却连为他挡风遮雨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这种无力感让她寝食难安，平日里活泼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再次进山时，她的小脸上带着罕见的严肃和决心。

她坐在孙悟空旁边，也不像往常一样急着讲故事或者掏吃的，只是用小手一遍遍抚摸着被雨水冲刷得光滑冰凉的山石，闷闷不乐。

“哟，这是怎么了？谁惹咱们小阿曦不高兴了？告诉猴哥，等俺老孙出去了，替你揍他去！”悟空歪着头看她，试图用惯常的玩笑逗她开心。

阿曦抬起头，眼圈微微发红，声音带着哽咽：“猴哥……对不起……”

“对不起？”悟空一愣，金眸里满是不解，“你这小丫头，对不起俺什么了？”

“那天，那天雨那么大，我都不能帮你…你肯定很难受…”她越说越小声，脑袋也耷拉下去，“我太没用了…”

悟空这才明白过来，心里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原来这小丫头还在为那天的事难过。

他不在意地晃动脑袋：“嗨！俺当什么事呢！不是跟你说了吗？俺老孙金刚不坏，淋点雨算什么？正好凉快！再说，你不是给俺讲故事了吗？俺听得高兴着呢！”

可阿曦这次却没有被轻易安慰到。她抬起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猴哥，我要给你搭个棚子！搭一个能遮太阳、能挡雨的棚子！”

悟空愣住了。搭棚子？这小不点？

他看着阿曦那认真的、甚至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彩。

他本想大笑说“你这小身板能搭什么棚子”，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从那眼神里，看到了最真挚、最赤诚的心意。

那是他纵横天地几百年，在天庭在妖府都极少见到的、毫无功利算计的纯粹关怀。

他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那总是带着几分戏谑调侃的声音，变得异常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小傻瓜。这荒山野岭的，你一个小娃娃，怎么搭？”

“我有办法！”阿曦见他没有反对，立刻来了精神，眼睛重新亮了起来，“我可以攒钱！我去找镇里的木匠爷爷！他手艺是我们这块最好的，他搭的棚子肯定能维持很久！我求他帮忙！”

“阿爹阿娘说他不仅手艺很好，嘴也很严，从来不说主家坏话，也不朝外透露什么，我去找他给你搭棚子！”

她说干就干。

从此之后，阿曦进山“采药”更加勤快了。她凭借着前世的医学知识，专挑那些年份足、品相好、药铺愿意出高价的药材。

每一次阿爹进城卖掉药材换回银钱，大半给家里改善生活，一小半属于她自己的。

这一小部分，她都小心翼翼地藏起来，连最爱吃的饴糖也舍不得买了。

她还经常跑去镇里的那个老木匠家，也不说做什么，就眨着大眼睛看老木匠干活，帮他递递不重的小工具，用软糯的声音夸他“爷爷好厉害”。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曦的小钱袋渐渐鼓了起来。她觉得差不多了，便在一个傍晚，抱着她沉甸甸的小钱袋，找到了老木匠。

她仰着小脸，无比认真地说：“木匠爷爷，阿曦想求您帮个忙。我想在深山里……给一个朋友搭一个小棚子，能遮太阳挡雨就行。这些钱都给您！但是……但是您能不能答应阿曦，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是阿曦和朋友的秘密！我也是相信您会保密才过来的！”

她眼神里带着恳求，还有一丝不符合年龄的郑重。

老木匠看着那堆零散却分量不少的银钱和铜板，又看看小女孩严肃至极的表情，心中惊疑不定。

深山？朋友？秘密？

这附近的深山中封印了一只妖猴，号称是齐天大圣，丑陋无比，性情凶恶，这是这里所有人都听过的传闻，难不成这个小丫头的朋友就是那妖猴？

不过看着小丫头目前还是安然无恙，也或许传闻有误，那猴子是个好猴子。

他看着阿曦清澈见底、毫无杂质的眼睛，想起她平日里的乖巧，心头一软，最终点了点头。他活了这么大岁数，知道有些事不该多问。

罢了，他就跟她去看看，若是那猴子真如传闻那样，他就速速回来。

“好，爷爷答应你，谁也不说。”

选了个晴朗的日子，老木匠带着工具，由阿曦带路，来到了五行山谷外。

很快，一个虽然简陋却结实牢固的小棚子就立了起来。棚顶铺着厚实的茅草，四根木柱深深打入地下，稳稳当当。

完工后，老木匠离开。

阿曦兴奋地跑到悟空面前，小脸因为激动而红扑扑的：“猴哥！猴哥！你看！有棚子了！以后下雨，你就不会淋得那么难受了！”

孙悟空早已将一切看在眼里。

他看着那小丫头如何一点点攒钱，如何费力地说服木匠，如何辛辛苦苦地帮着木匠打下手。

他看着那个为他而建的小小棚子在风雨欲来的天空中划出一方干燥的领域。

纵然他是天生石猴，心坚似铁，此刻也不禁为之动容。

一股滚烫的热流涌上他的心头，堵住了他的喉咙，那双火眼金睛竟有些模糊。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逐渐开始飘落的雨丝，落在那个因为奔跑而气喘吁吁、眼睛亮得如同星辰的小女孩身上。

他的声音不再有丝毫玩笑，低沉而郑重，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小丫头……小阿曦……俺老孙……谢谢你。”

雨点开始变大，噼里啪啦地打在新建的棚顶上，发出沉闷而悦耳的声音。而棚下的他，头颅和肩膀，第一次感受到了久违的干燥与安宁。

他望着阿曦，眼神灼灼，仿佛许下天地间最重的诺言：

“你待俺老孙的好，俺记下了！今日你赠俺一棚遮风雨，待俺老孙脱得此难，重获自由之日——”

他顿了顿，声音铿锵，带着齐天大圣独有的狂傲与自信：

“俺必闯上天庭，偷光老君的金丹蟠桃，盗尽织女的云霞锦缎，抢来龙宫最亮的明珠宝贝！统统都给你！俺要让你吃最好的仙果，穿最漂亮的衣裳，戴最闪的首饰，修最厉害的法术！俺老孙要让你做这天地间最快活、最逍遥、谁也不敢欺负的小仙童！”

雨水沿着棚檐滴落，形成一道晶莹的水帘。水帘之后，是齐天大圣孙悟空郑重其事的誓言；水帘之前，是斗笠下的阿曦无比璀璨光亮的眼睛。

她听懂了猴哥话里那份沉甸甸的心意和回报，用力点头，笑容在雨水中灿烂绽放，声音清脆而坚定：

“嗯！我相信猴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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