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冬日之约

有了遮风挡雨的棚子，阿曦的心事并未完全放下。

猴哥虽然不必直接承受日晒雨淋，但周遭环境依旧荒凉冷硬，只有光秃秃的山石和泥土。

她总想着，若能让他眼前多些鲜活色彩，心里或许也能多些暖意。

于是，每次进山，除了必不可少的食物和故事，她的怀里又多了一样东西——鲜花。

春夏秋三季，山野便是她的花园。

她小心翼翼地采摘那些最鲜艳、最芬芳的野花：初春的点点鹅黄迎春、淡紫地丁；盛夏绚烂的野百合、灼灼其华的杜鹃；秋日傲霜的野菊、摇曳的紫苑……

她用柔软的草茎将它们捆成一束束，或插在棚子支柱的缝隙里，或巧妙地编织成花环，悬挂在悟空能看到的棚檐下。

“猴哥你看！这是新开的山茶花，红彤彤的，像不像火焰？”她举着花，笑得比花儿还灿烂。

悟空看着她忙碌的小身影，看着那原本简陋的棚子因这些绚丽的色彩而变得生机勃勃，金眸中总是漾开柔软的笑意。

他虽曾是花果山美猴王，见识过仙葩奇卉，却觉得哪一朵都不及小阿曦亲手采来、精心布置的这些野花动人。

“嗯，好看！俺老孙这洞府，如今可是天庭独一份了！”他得意地晃着脑袋，仿佛住的不是镇压他的囚笼，而是真正的神仙洞府。

花儿会枯萎，但下一次阿曦来时，总会带着新鲜的花束，仔细换下那些凋零的，从不间断。

那小小的棚子下，因而总是弥漫着淡淡的、清新的花草香气，驱散着山石的冷寂。

时光流转，秋日最后一场淅沥的冷雨，终于带来了初冬凛冽的寒意。

山风变得锋利如刀，刮过荒芜的田野与山径，草木迅速凋零，连往日频繁出没的鸟兽也藏匿了踪迹，天地间一片肃杀。

阿曦看着天色一日冷过一日，心中愈发焦急。她明白，最难熬的季节就要来了。

一旦大雪封山，她一个年纪尚小的孩子，是绝无可能再踏进深山半步的。

可她的猴哥该怎么办？那个简陋的棚子或许能勉强遮风挡雨，却绝对难以抵御深山的严寒。

寒风定会从四面八方灌进去，如同冰冷无情的刀锋。

她想起传说中能冻裂岩石的严冬，无法想象猴哥要如何熬过那些漫漫长夜。

于是，阿曦又一次开始拼命地“攒钱”——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勤快地上山采药，不畏艰难地寻找每一株可能值钱的草药。

这一次，她的目标不再是攒钱请人帮忙，而是要用这些微薄的积蓄，换来能抵御严寒的物资。

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积攒，才小心翼翼地从村里一位老猎户那里，换来了几张鞣制好的、相对完整的兔皮和一小块鹿皮。

它们算不上华美，却是实实在在的温暖。

她又恳求阿娘帮忙，翻出家里那些已经板结发硬的旧棉絮，娘儿俩在油灯下，一针一线地、仔细地将这些棉絮密密地缝进皮料里，最终做成了几块虽然粗糙却厚实无比的皮褥。

在一个北风呼啸、天色阴沉得仿佛要压下来的日子，阿曦背起那几块沉甸甸、几乎比她人还要宽的皮褥，毅然决然地又一次踏上了进山的小路。

寒风嘶吼着刮在脸上，尖锐得像小刀子一样，瞬间就把她的小脸冻得通红发麻，她却一步不停。

“猴哥！”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棚子下，赶紧将皮褥展开，用力塞进悟空能被山石卡住的身体周围，尤其是脖颈和肩膀后面，尽可能将他能活动的上半身包裹起来，“这个给你垫着，暖和！”

皮毛带着动物本身的腥膻和鞣制后的气味，并不好闻，但那份厚实和温暖，却瞬间透过冰冷的毛发传入皮肤。

悟空惊讶地看着她忙碌。

接着，阿曦又开始吭哧吭哧地搬运附近那些相对平整的大石头。

她力气小，一次只能搬动一小块，但她不停歇，一点点地，在棚子朝着风口的那一面，垒起了一道矮矮的石墙。

“这样……这样风就吹不进来了……”她累得满头大汗，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小手被石头磨得通红。

悟空看着她为自己做的一切，看着那简陋却无比用心的防风墙，看着身上包裹的、还带着她体温的皮褥，喉咙再次被哽住。

这小丫头，总是能做出让他这石头心肠都发烫的事。

“小阿曦……”他声音低哑，“别忙活了，天冷，快回去。”

阿曦垒好最后一块石头，走到他面前。

北风卷着雪沫，已经开始零星飘落。

她知道，这次分别，可能要很久很久。

她仰起头，努力不让离别的难过流露出来，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猴哥，天气要变冷了，大雪封山，我……我可能要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你要好好的。皮褥子要垫好，石头墙能挡风。我……我等你出来给我带仙丹法宝和漂亮衣服呢！”

悟空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不舍？他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尽管寒风让他牙齿都有些打颤：“放心去吧！小丫头！俺老孙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寒冬，正好睡个长觉！等你明年春天来，俺老孙保证一根毛都不少！到时候，你可得多给俺讲几个新故事！”

“嗯！”阿曦用力点头，眼圈却忍不住红了，“那……那我们说好了！春天，雪化了，我马上就来看你！猴哥，再见！”

“再见，小阿曦！”悟空看着她，目光温暖，“路上小心！”

阿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小小的身影最终消失在山谷入口。

大雪如期而至，很快将天地染成一片苍茫。五行山银装素裹，那小小的棚子和石墙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如同一个洁白的承诺。

悟空被压在山下，感受着四周的冰冷，但身下是柔软的皮褥，身后有石墙阻挡了最凛冽的寒风，鼻尖似乎还残留着昨日小阿曦带来的最后一束干枯野草的淡淡香气。

他闭上眼，心中并无多少凄苦，反而充满了对来年春天的期待。

那期待如此具体——是那个小太阳般的身影，和她清脆唤着“猴哥”的声音。

而在山下的温暖家中，阿曦趴在窗边，看着窗外漫天飞雪，心中也在默默计算着春天到来的日子。

她想着猴哥是否暖和，想着雪化了要第一时间进山，要带最新鲜的春笋和野花给他。

凛冽的寒风呼啸着，隔开了山与家，却隔不开那份温暖的牵挂。

一个在暖屋中期盼，一个在冷寂中守望，共同等待着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再次相见的那一刻。


　　(https://www.24kkxs.cc/book/4247/4247022/43942665.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