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弃糟糠趋炎附势 听铡美夜半惊梦 上
这个男人,厂里‘谢工’、‘谢工’地叫着,不到三十五岁就当上了副高工程师,单名一个‘竹’字,倒是节节高升,却当真是个空心人了,想来他名字取错了,应当取一个追名逐利的‘逐’字才是,生的又是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女工们很以为秦立空有容貌,配不上他,闲话说的多了,谢竹竟也自以为是了,渐渐露出鄙夷来。他忘了在他婚后不顾父母反对,二十九岁大龄,挑灯夜战为高考的时候,是谁力排众议,夜夜加班供他从夜校直到念完大学。
大学开拓了他的视野,唤醒了他尘封已久的精神,他在求学期间认识了外面的人,男男女女每一个都是那么年轻鲜活,无忧无虑,充满朝气,他身在其中,深受感染,也结识了省城十八岁的女大学生,师范专业的小高,她如同一朵绽开的花,吸引着他,谢竹肆意散发着他身上那股儒雅斯文的气质,很少回家,他们很快确定了关系,像一对真正的情侣那样,出双入对。“小高,和你在一块,使我忘却一切痛苦。”两片嘴唇一开一合,吐出温柔的词句,全然不顾,同样的话,他在十年前也对另一个女子说过。谢竹早年丧父,母亲在他读大学时积劳成疾因病去世,谢母为人还算淳朴,性格强势,知道秦立秦家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不敢肆意,纵无刻意刁难,却也因出身经历不同,难免和秦立有观念上的冲突。婆媳常因琐事拌嘴,谢竹装瞎扮哑,每每借口加班,秦立不愿与她争辩,每每独自流泪。
秦立生产时胎位不正,产程过长,顺转剖过程中又导致了大出血,面如金纸,裹着几层被子仍是恶寒不止,浑身发抖,一度昏迷,情况危急,县医院血库不足,医生轮番抢救不效,紧急建议转院,谢竹母子嘴上说着要救人,竟还在扣扣搜搜捂着口袋,交头接耳:‘女人生孩子哪个不经这一遭哟’,想看看产妇是否能够自愈。直到文质彬彬、年过半百的秦母风尘仆仆赶来医院,她只是因学校有急事临时走开一小会,见此情景气的大骂,谢竹才哆哆嗦嗦要签字拿钱,秦母怒不可遏一把薅住了谢竹的脖领子推开,飞快签了字拿钱,众人将秦立连夜转往市里上级医院。秦立身上的血换了三遍才转危为安,幸得年轻,醒来时,她淌着眼泪说:“妈妈,我好冷。”秦母看着女儿不禁痛哭,秦立自幼最怕疼的,身子也娇弱,素来气血不足,在家可是连痛经头痛都要认真吃上几服药调理的。更何况秦立这一胎来得凶险,自孕初期便孕吐不止,一米六五的人一度只有八九十斤,秦母心系女儿,索性将秦立接回家悉心调养,后期因胎心胎象不稳,没少保胎吃药,孩子生下来体弱多病,小病不断,月子里,秦母坚持将女儿带回家照顾,然而元气有损,产后三年内,断断续续总有下红之症,恶露不止,淋漓不尽,每月竟有一半时间都请了病假,拿着半数工资,后来休了劳保,期间调到缝纫车间,中西双管齐下,直到第三年才完全痊愈,秦文正上了幼儿园母子俩才搬了回去。当时谢母借口怕儿子担心,没有让他回来,谢竹又从不主动往家打电话,就这样谢母病重治疗到去世期间,都是秦立内外操持,秦立也没有刻意为难婆婆,悉心照顾,最忙的时候一天三头跑,累的直不起腰,给念书的谢竹打长途电话,他最常挂在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秦立,我妈一个人拉扯我不容易,你就不能多让让她吗?行了,五十五秒了,不说了......”
他正忙着和女同学恋爱呢,常常借口课业繁忙说两句就挂断。他忘了在外面沾花惹草的时候,是谁在家庭与工作间辛苦周旋。他忘了在他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是谁积劳积郁成疾一病不起。虽说最开始连进厂的机会都是秦立家帮他争取来的,不然他这赤贫出身的家庭,毫无背景,如何能够进城,可他早已是谢工程师,昔日秦家对他的资助提携已是往事,时间磋磨了他的感激之情,多年自卑扭曲为垂怜,并使他催生出一股憎恶。
反观年华已逝、病容枯槁的秦立,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普通女工,他这样的身份,当然需要一个体面又能持家的妻子来装点门楣。
若干年后他真的兑现承诺过上了好日子,身边相伴的却不是发妻秦立。秦文正心想,也许是一看到他就想起来寒微的前妻和年轻时那段被人轻贱的,贫苦的时光,谢竹极其厌恶,不待见儿子,这大概就是原因了。
“老乡,这楼是什么时候盖的?”杨端说。
“您是有所不知啊,警察同志,谢工作为当时最稀缺的高学历精英人才,是厂子里最早住进楼房的那一批技术骨干,这房龄少说也有二十多年了。”围观的邻居说。
“水电煤气近期都检修过吗?”杨端说。
“这......倒也有日子了。”邻居回答。
接着,杨端又从不同邻居的口中听到了更为离奇的传言:是谢竹的亡妻秦立放的火。因为有不止一个人在现场曾听见谢竹夫妻俩惊呼:“秦立,是秦立,她回来了。”
面对的是次卧,但他们却什么都没看见,当时并没其他人进出,甚至整栋楼连相似的适龄女子也没有。
“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尊一声驸马爷莫要执迷,曾记得端午日朝贺天子,我与你在朝房曾把话提,说起了招赘之事你神色不定,我料你在原郡定有前妻,到如今她母子前来寻你,为什么不相认反把她欺,我劝你认香莲是正理,祸到了临头悔不及。走啊。”
凌晨,谢竹被吵醒了,恍惚听到‘前妻’一句,他打了个寒战,嘟囔了一句,妻子被吵醒了:“干嘛呢?好热,暖壶拿远些,半夜三更的,谁家杀鱼呢,好腥气。”
“这是,鱼腥味,”谢竹一激灵,一骨碌爬起来,赶紧推妻子,“小高,电路着火了,快起来。”
收音机正好播放起了裘盛戎和张君秋的《铡美案》:“状纸呈上,驸马---驸马不必巧言讲,现有凭据在公堂,人来看过了香莲状,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欺君王、瞒皇上,悔婚男儿招东床,杀妻灭子良心丧,逼死韩琪在庙堂,将状纸押至在了某的大堂上---咬定牙关为哪桩?”
“我怕。”续弦妻子道。
(https://www.24kkxs.cc/book/4246/4246641/50358323.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