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忆亡母泪落青衫湿 述罪状悔作往昔孽

这一刻，晨曦的阳光终于透过残垣断壁，洒在他身上，给他的发丝、睫毛和面庞镀上一层浅金色。“哈哈哈，你输啦，输在你自以为是，以己度人，屋里是我的陪葬品，对了，那琴是我妈的旧物，你们轻点拿放，”秦文正说，“杨警官，这次，我有不在场证明哦。”陈默停在了桌子前，那块淡绿色玻璃底下，压着一张笔记本纸，纸张已经泛黄，是女孩子的字体，抄录着一首先秦佚名小诗，取自《诗经·氓》。旁边是一张秦文正微笑站在市少年宫前的合影。背面画了一个尖锐的笑脸，用意气风发的瘦金体写着：‘妈妈，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终于来到少年宫了。’落款是1995年11月16日。

还有一张秦文正和女友楚云的合影。楚云比他小两三岁，渐变酒红卷发，皮肤白皙，面容姣好，亭亭玉立，喜着鲜艳吊带裙装，妆容尤其喜欢加深下眼睑，固然貌美，心如蛇蝎，右手腕子上文了一朵文物“春秋云纹铜禁”上的蓝色小云纹，参与了他多起犯罪，曾和秦文正一起多次超速驾车贩毒冲卡，是情节严重的共犯。“对了，有人看见我女朋友了吗，她没丢，就是死了，怎么样，漂亮吗，我很喜欢她，才不会逼迫她生孩子呢，嘿嘿。”秦文正说。

照片上的女人，资料显示她生于1978年，年仅24岁，现在，就在秦文正的门口，面朝下趴着，后心中了一枪，一只手向前伸着，脚趾和手指甲上涂着鲜亮的朱红色指甲油，断了气，是在近距离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中枪的，子弹留在了她体内，来自和秦文正的同一把枪，消瘦极了，精致的妆容也难掩一脸疲态，嘴里含着块糖，余温尚存，地上的血痕证明她中枪后还往前爬了两米试图逃走，法医正在验尸，在她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孕检报告，初步判定她已有两个月身孕，死于两个小时之内，体内还有少量吗啡，已经发作，在中枪后五分钟之内就断了气，然而，楚云死后，秦文正甚至还贴心地拿口红给她补了指甲油。

杨端等人搜到一个保险箱，里面全是磁带、优盘和光盘，上面标着年月，留作物证带走。五盘不同的磁带叠在一处，四盘是戏曲，封面是《铡美案》、《三娘教子》、《四郎探母》和《目连救母》，剩下一盘是《世上只有妈妈好》，还有一张光盘，是1999年出品的动画电影《宝莲灯》。最里面是一张市第一人民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勉强能看清名字叫：秦立，旁边写着‘字君仪’。时间是1983年年初，诊断是乳腺癌晚期器官衰竭，因为年数太久，具体内容已经模糊不清，背面写着四个字：‘妈妈再见’。依稀看出是铅笔、各色钢笔、水笔反复描过。杨端微微一震，有些意外，秦立的立，他之前下意识认为会是美丽的丽，即刻意识到是自己有性别偏见了。里面包着一张花边的一寸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子身形苗条，衣着朴素，容貌清丽，笑容甜美，自信又大方，神似何赛飞和阮玲玉，扎着一条麻花辫，文化程度高中，生病前是纺织厂的一名普通二级女工。背面写着一句诗：“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秦文正从母亲的日记里窥见了她过去的故事，这本日记此刻就放在桌上。

谢竹对这个女生的印象颇深，当时他作为学长负责迎接新生入学。‘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秦立。’

‘美丽的丽吗？’谢竹不假思索提笔就写。

‘不，是顶天立地的立。’

‘对，对不起。’谢竹结结巴巴，涨红了脸。

阳光洒在她乌黑的辫子上，秦立不卑不亢，笑了笑，大度地摆了摆手，背着书包走了。这就是她们的第一次相见，谢竹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事后得知她是历史老师的女儿，惴惴不安好久，以至于后来被秦老师叫回家，还以为是自己被告发了，结果只是让他帮忙。高三毕业后的一天。秦母已经要休息了，秦立跑过来对她说：‘妈，那个，我有点喜欢小谢，他人不错，心眼也好，温和善良，和他在一块我很开心，妈，您就应允了吧。’

‘这怎么行，他一个农村穷小子，学费都出不起，哪配得上我们君仪啊？’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1949年秋，秦立出身于一个清贵书香门第，取字君仪，寓意君子威仪，是家中独女，母亲是高中历史教师，精通琴棋书画，父亲秦去疾曾是公派苏联留学的医生，兼通中西，家里世代行医，丈夫谢竹是秦母的得意门生，出身贫苦，比秦立大两岁，是为数不多不曾诋毁过老师的学生，家贫，一度食不果腹，灰头土脸，秦母曾叫他到家中帮忙，或搬书籍，或扫庭院，事后留饭顺便冲凉，并接济他一些零钱饭票，后来他主动与秦立一同下放回到了农村，期间对秦立照顾有加，曾经为保护秦立挨了毒打，遍体鳞伤，眼镜都碎了，还帮她守住了家里留下的一些药方古籍，几经辗转寻回了秦母那床遗失的家传古琴，张弦补漆，恰逢秦父病逝，家道中落，逐渐改变了秦母对他的看法，最终同意二人结婚，但因秦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孩，夫妻俩早就决定好招个赘婿过门，孩子也随母姓秦，绝无回转，谢竹想了想，答应了。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二人结婚时，谢竹承诺要努力带秦立过上好日子，秦立折了庭中一支玉兰花走，放在小家窗前，后来枝繁叶茂，移栽窗外。

前面的磁带全是秦文正自述在哪一年做了什么事的录音，这是他的作案习惯，逻辑严谨，结构完整，条理清晰，非常从容，只听声音的话，更像是一个气质忧郁的文弱书生，而决计令人想不到是什么无恶不作的歹毒之人。内容也包括他如何在市场上仿制倒卖以假乱真的书画赝品，他的不择手段令他的权势在二十六岁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如同2000年5月罕见的‘七星连珠’，而又迅速在二十八岁时迎来覆灭。

录音也包括白藏受害的那件，至此这起积压五年的案件告破，翻到受害者的影像文件夹时，里面竟有几百个人，都是标明了时间地点和身份姓名的，杨端听了个开头，女孩凄厉的啜泣声，就迅速关掉了文件，交给了技术部门处理。

除此以外录音里还讲述了他和干妈谢七小姐的关系，她们既是母子，也分君臣上下，一盘录音条理分明地将她的罪证公之于众，顺便指明了谢七小姐的最后去向，位于群山之间的，平安山庄的老宅，最后，只有秦文正嘶哑着嗓子的一句话：干妈，我尽力了，您厌弃我的背叛，您又何曾将我视作您的亲子。

杨端顺利地跟随这段录音顺藤摸瓜找到了她的势力，谢七小姐是她继承母亲的诨名，当之无愧的，本名辛夷，人到中年，是隐藏在整个地区里最大的涉黑贩毒地下组织的头目。


　　(https://www.24kkxs.cc/book/4246/4246641/50353302.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