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彩虹因为有所有颜色才美丽
芝加哥秋天降温总是来得又急又猛，维克托·李裹紧那件已经穿了五天的二手夹克，踩着积雪走向他位于南区西街的那栋破旧公寓。
顶层的房子的优点已经显现，冬寒夏暖。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颊，380磅的体重让他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维克托需要减重，而且已经按照营养学的科普杂志开始。
“维克托！你的房租还有两天到期，你要不要续租的，如果不续租我就给别人了！”
房东莫里斯太太温和的声音从一楼窗口传来，她那双鹰一般的眼睛透过老花镜盯着维克托。
维克托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钞票，数出五十美元递过去。
“抱歉，莫里斯太太，我忘记了，我会再续约一个月。”
“续租最少六个月。”
维克托又数出二百五十美元。
莫里斯太太接过钱，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体型庞大的亚裔年轻人：
“你最好找个稳定的工作，李。这栋楼里不欢迎麻烦。”
“莫里斯太太，我并不会找麻烦，这次三天只是出差。”
“出差？”
莫里斯太太嗤笑：“中国人果然都很文雅，进警察局也能说得这么委婉。”
“再见。”
维克托拖着疲惫的身躯爬上吱呀作响的楼梯，不再理会莫里斯太太这种族歧视者——这家伙至今都认为黑人粗鲁、白人野蛮、印第安人头皮亮。
他的房间在六楼，没有电梯，这段路程对他超重的身体来说无异于一场锻炼。
房间狭小而简陋，两张垫板、一个床垫和一张摇摇欲坠的桌子就是全部家具。
维克托重重地倒在床上，床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盯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听着呼啸，回想着拳击的一些拳路，随后将DVD拿出来——这才发现，房间没有电视机。
‘重量级拳王’几个大字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维克托摸了摸自己臃肿的腹部，想起之前看过的那些拳击比赛，看那些拳王辉煌时刻，以及赵拳师说的分成——阿里一场千万美元。
“也许···”
维克托突然坐起身，一个想法在他脑海中闪现：“也许拳击能改变我的未来！”
第二天，维克托没有去工作中心报到。
他花了一整天在图书馆查阅拳击资料，借用图书馆的DVD观看经典比赛录像。
那些灵活的步法、精准的出拳让他着迷，但更吸引他的是拳击手眼中那种坚定的光芒。
“防守反击·····”
维克托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四个字，这是他研究所有伟大拳击手后给自己的一个宗旨：
“节省体力、抓住弱点、重拳结束比赛。”
第三天清晨，维克托站在了福柯拳馆门前。
这是一家位于贫民区边缘的老旧拳馆，门口的海报已经褪色，但里面传出的击打声和喊叫声却充满活力——拳馆仍旧有支撑职业拳击手的实力。
推开门，混合着汗水、皮革和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拳馆里大约有一百多人，有的在打沙袋，有的在跳绳，还有几个在中央的拳台上激烈对打。
维克托的出现让不少人都停下了动作，好奇或嘲弄的目光投向他庞大的身躯。
“嘿，看哪，一头熊走错地方了！”
一个染着绿色鸡冠头的年轻人高声笑道。
维克托的脸涨得通红，但他没有退缩，径直走向柜台后的秃顶男人：“我想学拳击。”
男人上下打量着他，吐出一口烟圈：“五十美元月费，一周十五美元，装备另算，如果是全套的就是一百美金，另外健身器材需要三十五美金的押金。我是福柯，这里的老板。”
维克托数出皱巴巴的一百五十美元：“一周费用和全套基础装备。”
福柯挑了挑眉，接过钱，从柜台下拿出一套明显是二手的老旧拳击手套、护齿和绷带、手把：
“更衣室在那边，如果洗漱的话自带洗浴用品，菜鸟。”
更衣室里，维克托艰难地穿上运动服，那双特大号的手套在他粗壮的手臂上依然显得紧绷。
当他再次出现在训练区时，更多的嘲笑声响起。
“嘿，胖子，你确定不是来参加相扑比赛的吗？”
“小心别把拳台压垮了！”
维克托的耳朵发烫，但他只是沉默地走到一个角落的空沙袋前，回忆着昨天在录像中看到的基本姿势。
他尝试着出拳，沙袋发出沉闷的响声，被打得向后扬起。
“手腕要直，笨蛋。”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维克托转身看见一个六十多岁的黑人老者，脸上的疤痕和歪斜的鼻子显示他曾经是个拳击手。
“像这样。”
老者示范了一个标准的直拳，沙袋发出"砰"的闷响，沙袋也是很小范围的晃动：“这样打力量才不会分散，我是老杰克，这里价值二十美元七节课的教练。”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老杰克耐心地纠正维克托的每一个动作。
“拳击从脚开始，孩子。你的力量来自地面，通过腰部传递到拳头。”
他拍打维克托的腿和腰：“腰腹核心才是真正的武器，不是那两条胖胳膊，如果遇到那种公狗腰的，你只管去揍他，他的内脏绝对扛不住两拳。”
训练结束时，维克托浑身湿透，肌肉酸痛不已，但心中却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他注意到那个鸡冠头年轻人——别人叫他‘公鸡头’——正在主拳台上轻松击败一个对手，动作快得像闪电。
“那是谁？”
维克托小声问正在收拾装备的老杰克。
“雷吉·威廉姆斯，次重量级新秀，我们这的一号种子。”
老杰克哼了一声，“技术不错，脚步灵活，力量十足，但人品像烂香蕉——外表光鲜，里面全坏了。”
维克托点点头，记住了这个信息。
老杰克看着维克托，意有所指：“你对黑色是有什么特殊的看法吗？”
很诛心的问题。
但维克托已经有正确答案：“彩虹正是因为有所有的颜色才能美丽，而且我们是第三世界的黑人兄弟帮助恢复联合国地位的。”
“很漂亮的回答。”
老杰克给了正在看这边的福柯一个点头，“如果你是种族歧视的人，那么我们不能接受你对于雷吉的不稳定因素，他是我们福柯拳馆盈利的希望。”
维克托很温和笑了——没有告诉他下半句，彩虹里面没有黑色。
回家的路上，他在廉价超市买了大量鸡胸肉和鸡蛋，又在运动用品店咬牙买了一桶蛋白粉。
那天晚上，他在小本子上记下了第一天的训练心得，并制定了详细的饮食和锻炼计划。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机械般规律而残酷。
每天清晨五点，维克托就起床做基础体能训练，是长达五公里的——快走；
上午顶层阳台上进行步伐、拳路的练习，下午准时到拳馆报到，在老杰克的指导下练习基础步伐和拳法；
晚上则是严格的饮食控制和力量训练——维克托已经发现，乳酸和大重量造成的疲劳在快速吸收的作用下一夜就能恢复。
维克托认为这种方式可以让自己的体重减下来——反正科普杂志是这么说的。
“前进步、后撤步、左右移步····”
维克托像念咒语一样重复着，在拳馆角落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完全无视周围人的嘲笑。
他的体重开始缓慢下降——大约一日0.5磅，旁人看不出来变化，只有维克托自己知道腰腹的五花肉变得紧实。
但更重要的是，他的肌肉开始记住那些动作。
第七天，当维克托完成一组组合拳练习时，发现老杰克正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低声交谈，并不时指向他。
“维克托，过来！”
老杰克招手：“这是马蒂·科尔曼，拳击经纪人。”
科尔曼挑剔地打量着维克托：“380磅？移动起来像冰川。不过····”
他捏了捏维克托的手臂，“肌肉基础不错，骨架也大。如果减掉50磅，也许能有点看头。”
维克托的心跳加速：“您认为我有潜力？”
“潜力？”
科尔曼大笑，"在你连'潜力'这个词都配不上，小子。不过老杰克说你工作刻苦，这在当今很少见了。”
他递过一张名片，“减到320磅再来找我。”
那天晚上，维克托盯着那张名片看了许久，然后郑重地把它放进钱包，决定在南区恶汉拳击比赛上看一下有没有前途。
第二天，维克托力量训练的强度增加了一倍。
第十天下午，维克托正在练习左右移步配合刺拳，一阵刺耳的口哨声打断了他。
“嘿，胖男孩！”
公鸡头雷吉靠在围绳上，挑衅地勾着手指：“来点实战怎么样？我给你一百美元，如果你能在台上站满三回合。”
拳馆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维克托。
老杰克皱着眉头走过来：“雷吉，他只是个初学者。”
“怎么了，胖子？怕了？”
雷吉继续挑衅，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晃了晃：“就当是给你减肥的动力。”
维克托感到血液涌上头部，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向老杰克，后者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你们的吨位不一样，维克托是重量级别的，雷吉，你只是次重量级。”
公鸡头嘲笑：“难道你认为他能打败我？”
老杰克却转头看向维克托。
然而，维克托想起了那些录像中的伟大拳手，他们都是从第一场比赛开始的。
“规则？”
维克托平静地问。
雷吉咧嘴笑了，露出一颗金牙：“业余规则，头部护具，16盎司手套，三回合，每回合两分钟。只要你不哭着喊妈妈，就算你赢。”
福柯老板被叫来做裁判，他检查了两人的装备后简短地说：“别闹出人命。”
这句话明显是对雷吉说的。
当维克托第一次踏上拳台，灯光照在头顶，他感到一阵眩晕。
四周的观众——拳馆里几乎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的喊叫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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