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落败
“开始！”
裁判的手势刚落下，雷吉就像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般扑了过来。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维克托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拳的，左脸颊就传来一阵剧痛。
那一记左刺拳精准得像外科手术，维克托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在冲击下扭曲变形，嘴里护齿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开来。
“屮！”
维克托踉跄后退，本能地抬起红色拳套护住头部。
训练馆里嘈杂的喊叫声、口哨声突然变得遥远，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血液冲击鼓膜的轰鸣。
接下来的三十秒是一场纯粹的噩梦。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粘稠的糖浆，每一秒都在维克托的视网膜上烙下焦灼的印记。
拳台的聚光灯在汗水中晕染成刺眼的光晕，四周的嘶吼化作遥远的嗡鸣。
雷吉的拳头撕裂空气时发出的尖啸，像生锈的钢锯反复拉扯着他的神经。
那个绿色公鸡头的黑蛋蛋正在施展暴力几何学。
左手上勾拳划出阴险的弧线，擦过维克托的下巴时带起一串血珠；
紧接着右直拳如同出膛的炮弹，击碎他交叉格挡的双臂。
维克托听见自己拳套海绵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护齿的塑胶味混着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当摆拳像攻城锤般砸向肋部时，他分明听见拳头在肋下肥肉上面发出危险的脆响。
维克托像只受惊的乌龟般蜷缩在摇摇欲坠的拳架后，汗水和血水在拳套皮革上混合成滑腻的液体。
每一次格挡都让前臂肌肉发出悲鸣，震动沿着骨骼传导至牙床，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锥在骨髓里游走。
裁判的身影在视线边缘晃动，像隔着一层被暴雨冲刷的挡风玻璃。
——但是一切都能坚持，对方的攻击只是很疼，不是要死。
“动起来！别当沙袋！”
老杰克沙哑的吼声穿透了维克托的防御。
二十美金教练正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拍打着擂台边缘，脸上的皱纹因愤怒而扭曲：
“该死的，侧移！侧移！我奶奶都比你跳得快！”
维克托尝试着移动脚步，但那双笨重的拳击鞋像是粘在了帆布地面上。
他能感觉到汗水顺着眉骨流进眼睛，刺痛让他不得不眯起视线。
就在这时，一记带着风声的右勾拳穿过他松散的防守，像攻城锤般重重砸在他的下巴上。
“砰！”
维克托感觉自己的三层下巴脂肪在冲击下波浪般抖动，但更可怕的是那股穿透脂肪、直达骨骼的劲力。
他的牙齿狠狠咬住护齿，眼前炸开一片黑白相间的光点。
膝盖像被抽走了骨头般发软，但某种比疼痛更强烈的倔强让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摇晃着站稳——对方的拳不够重！
“防守····注意防守···”
维克托在心中默念老杰克教给他的口诀，努力透过肿胀的眼睑观察雷吉的动作。
对手穿着闪亮的银色短裤，胸肌在聚光灯下泛着油光，脸上带着猫戏老鼠般的笑容。
雷吉甚至有空闲回头向台下某个尖叫的女学员抛了个媚眼，然后才继续他的进攻表演。
第一回合结束的铃声如同天堂传来的圣歌。
维克托跌跌撞撞地走向角落，瘫倒在折叠凳上时感觉全身骨头都在哀嚎。
汗水像开了闸的洪水般从每个毛孔涌出，浸透了那件廉价的红色拳击背心。
“他在戏弄你，”
老杰克把冰袋按在维克托后颈上，动作粗鲁但有效，“看到他那副得意的样子了吗？第二回合会更糟。”
老杰克往维克托脸上浇了半瓶水，然后用毛巾粗暴地擦拭着，“听着，小子，你的优势是力量和抗击打能力。让他消耗体力，等他累了再反击。”
维克托透过肿胀的眼皮看向对面角落。
雷吉正悠闲地靠在围绳上，教练给他按摩肩膀，一个金发女郎用吸管喂他喝水。
相比之下，维克托这边只有老杰克和他那瓶廉价矿泉水。
"叮！"
第二回合开始的铃声像丧钟般响起。
但维克托站起身时感觉浑身力量十足，老杰克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
雷吉果然一上来就加快了攻势，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这次维克托开始能看清一些动作了——雷吉出拳前肩膀会微微后撤，右勾拳前总会下意识地舔一下嘴唇。
维克托不再试图躲避每一拳，而是像老杰克说的那样，用身体较厚的部位——额头、肩膀、手臂外侧——承受打击。
一记左摆拳擦过他的太阳穴，带来一阵眩晕，但也让他捕捉到了雷吉右侧的空档。
"是现在！
维克托用尽全力打出一记右摆拳。
这一拳毫无技巧可言，纯粹是体重的推动和本能的爆发。
但奇迹般地，拳峰擦过了雷吉的耳朵，发出清脆的pia声。
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惊讶的呼声，连裁判都挑了挑眉。
雷吉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后退半步，难以置信地摸了摸发红的耳朵，眼中闪过暴怒的火花。
“运气不错啊，胖子！”
他咬牙切齿地说，攻势突然变得更加凶猛。
接下来的组合拳打得维克托节节败退。
一记肝脏打击让他差点呕吐，紧接着的上勾拳让他的视野天旋地转。
雷吉像头被激怒的公牛，每一拳都带着明显的杀意。
维克托被逼到角落，围绳深深勒进他的后背。
“坚持住！别倒下！”
老杰克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等他累了·····等他累了···”
维克托感觉自己身上好痛，但一切都能正常，比起不得不挥下去的大锤，真的是一切都好！
某个瞬间，他注意到雷吉的呼吸变得粗重，出拳速度慢了半拍。
这个发现像一剂肾上腺素注入他的血管。
当雷吉再次挥出右拳时，维克托用尽最后的力气低头闪避，同时将全身重量压在一记左勾拳上——
叮···
第二回合结束。
维克托对老杰克说道：“就差一点！”
老杰克怒吼：“差不多，防守做好，别让他打到你的下巴和脑袋！你能撑下来！”
第三回合开始的铃声响起后一分钟，维克托的双腿已经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三百八十磅的体重的确过于庞大。
他靠在拳台角落，大口喘着粗气，汗水顺着眉骨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
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看到对面雷吉正轻松地跳动着，那双职业拳手特有的锐利眼睛紧盯着他，像猎豹盯着受伤的羚羊。
“坚持住，维克托！”
老杰克在台下大喊，声音几乎被四周的喧嚣淹没：“他速度慢了！你看到没有？他慢了！”
维克托用拳套擦了擦眼睛，这才注意到雷吉的步伐确实不如前两回合那么敏捷了。
那个在第二回合差点把他击倒的右直拳，现在出拳速度明显下降。
维克托的战术奏效了——用身体硬接那些重拳，消耗雷吉的体力。
“黄皮猪，你比我想象的耐打。”
雷吉在两人靠近时低声说，嘴角挂着职业选手对业余爱好者特有的那种轻蔑笑容：“但我会结束比赛。”
维克托没有回答。
他的皮肉很痛，那是第二回合雷吉一记一记击打留下来的。
四周观众的嘲笑声此起彼伏。
“看那个送死的家伙！”
“雷吉，赶紧解决这个废物！”
“我赌他撑不过这回合！”
维克托闭上眼睛，深呼吸。
这些声音他太熟悉了——在维克托的记忆里面，从小到大都是这种嘲讽，美利坚是自由的，可以自由的嘲笑任何人！
决定挑战职业拳手那天起，维克托就知道质疑和嘲笑绝不会停止停止。
雷吉果然如维克托预料的那样发起了猛攻，但那些原本致命的组合拳现在有了可预测的节奏。
维克托用双臂护住头部，身体微微前倾，让雷吉的拳头大部分落在他的肩膀和手臂上。
每承受一击，他的肌肉就传来一阵酸麻，但他咬紧牙关，等待那个机会。
“这小子在干什么？”
福柯惊讶的声音在老杰克的耳边响起，“他像沙袋一样在接雷吉的拳头！”
老杰克看着福柯：“老家伙，你的运气很好，这是一个天才，能踏入重量级的选手。”
福柯不以为意：“就他一身肥膘？还是他粗劣不堪的技术？”
“技术可以培养，他学的很快，只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
老杰克指着维克托的身体：“他的身体条件使他只需要简单的技术就能发挥出来巨大的威力！福柯，别犹豫！”
福柯很犹豫：“我只有一个职业拳击手的钱了。”
老杰克耸了耸肩：“雷击能在次重量打出来水平，但也就是十五名到三十名左右，你每年也就能得到两万美元的收入，算一个好一点的中产，可一个重量级拳手，即便在三百名左右，也能给你带来至少五万美元的收入。”
福柯嗤笑：“两万美元拿得到，五万美元遥不可及。”
老杰克不发一声。
维克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数数——雷吉每次组合拳后的喘息时间比之前长了半秒。
就是这半秒，可能成为他的机会。
当雷吉又一次突进时，维克托突然降低重心，双手护住头部。
这个动作让雷吉的刺拳擦着他的头发掠过。
然后，维克托用尽全身力量向前冲去，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公牛，同时从极低的角度挥出一记上勾拳。
“拉进！拉进！”
老杰克在场边大喊。
这是泰森经常用的招式，近身突击——维克托勉强使用。
此刻，这记饱含愤怒与决心的拳头划破空气，发出‘嗖’的声响。
雷吉的眼睛瞪大了。
职业拳手的本能让他迅速后仰，但那记上勾拳还是擦过了他的下巴。
维克托听到‘啪’的一声轻响，知道至少碰到了目标。
雷吉被迫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围绳。
福柯大吼：“停下！”
老杰克同样如此：“住手！”
但维克托没有停顿。
他紧追不舍，左右两记勾拳如铁锤般砸向雷吉的肋部。
第一拳命中时，他感受到雷吉的肌肉瞬间绷紧；
第二拳更深更重，直接打在那片没有肌肉保护的柔软区域。
“呃啊！”
雷吉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职业拳手很少在比赛中出声，这一声痛呼足以说明维克托击中了要害。
观众席上的嘲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呼。
维克托能听到老杰克疯狂的喊叫：“司多普司多普！”
福柯也是如此。
维克托由此迟疑的看向他们。
但职业拳手的经验在此时显现出来。
雷吉没有慌乱，而是迅速侧身，用一个漂亮的摇闪躲过维克托的后续攻击，同时一记凶狠的右摆拳反击，正中维克托的下巴。
世界在维克托眼前炸开一片白光。
他踉跄着后退，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见裁判数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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