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袁姝慎1
疼……
肝肠寸断的疼……
肝肠寸断这个词是形容悲伤的，可这一刻，袁姝慎深切感受到了肝肠寸断是如何疼的，疼得她想立刻死去。
好疼啊……
快让她死了吧。
死了就解脱了。
“阿姝……”
“阿姐……”
“阿姝……，姝慎……”
“阿姐，阿姐，你醒醒，你快醒醒。”
婶母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是那样的温和，听到这声音，她感觉肚子都没有那么疼了。
王内侍说，婶母早已去世，在她带走阿颜后一病不起，没多久就病逝了。
对她和阿羽那样好的婶母，因她而逝，她对不起婶母，更是无颜相见。
她罪孽深重，让她下十八层地狱吧。
“阿姝，你怎么了？快醒醒。”
细软的棉帕贴上她的额头，轻柔地擦拭着，阿羽语带哽咽，“阿姐，快醒醒啊。”
耳边声音渐渐清晰，以为自己要下十八层地狱的袁姝慎猛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熟悉，简陋朴素的厅堂，厅堂的门上没有挂帘子，屋外的阳光透过屋门直接照进屋里。
袁姝慎盯着那漂浮着微尘的金黄光线，莫名感觉温暖。
“婶母，阿姐醒了。”
阿羽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庆幸与高兴。
袁姝慎收回视线抬眸看去，豆蔻年华的袁姝羽红着眼睛，咧着嘴儿笑，“阿姐是不是做了噩梦？怎么喊都不醒，可吓坏我跟婶母了。”
“阿姝啊，是不是最近太累了？你只管将红盖头绣好就是了，其他的衣裳就让针线娘子帮着你做。你这丫头，怎么那么倔呢……”
苏老夫人嘴里埋怨着，伸手接过丫头递来的茶盏塞到袁姝慎的手里。
“身上可还有没有哪里不适？先吃口温茶水吧。若是身体不适，你给婶母说，婶母让你阿嫂使人请个郎中回来给你看看。”
苏老夫人絮絮叨叨，拿着帕子帮她将额头的汗擦干净，又抬手摸了摸她额头，喃喃道：“额头也不烫，应该没啥大事。”
袁姝慎手里捧着茶盏，茫然地盯着面前熟悉的脸庞。
真好，苏家婶母还好好的呢。
苏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坐到罗汉椅上，望着袁姝慎无奈地抿着嘴。
这个犟丫头，说什么不给家里添负担，盖头、嫁衣自己慢慢准备就行，如今差点儿将自己累病。
袁姝慎抬起双手，捧着茶盏浅啜了一口。
茶盏后面的眸光越过苏老夫人，看到她身旁拉着她衣袖站着的小女娘。两三岁的小丫头，肉嘟嘟粉嫩嫩。
不知道是不是被吓住了，望着她的那双大眼睛流露出一丝惊恐与 不安。
婶母，阿羽，阿颜都好好的。
噩梦啊，真是做了一个噩梦。
不过，梦都是反着的，往后她们三人定然都平安喜乐。
袁姝慎缓了心神，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浅笑，捧着茶盏对苏老夫人说：“让婶母担忧了。我没事，可能是最近没怎么歇息好。”
苏老夫人紧蹙的眉头微微放松，将拉着她衣袖的阿颜搂进怀里，望着袁姝慎关切道：“以后莫要再熬夜做针线了，夜里做针线对眼睛不好。熬夜多了对身子也不好，你刚才那个样子，可把我们三人吓坏了。”
阿颜伸着脑袋望着袁姝慎，轻轻软软地接了一句：“吓坏了。”
袁姝羽见自家阿姐没事，心里开怀，听阿颜说话好似小大人儿，笑着伸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惹得阿颜咯咯直笑。
袁姝慎也笑了，“吓到阿颜了，是姑母的错。”
不安的情绪在说笑中消散，阿颜从苏老夫人怀里挣出来，往袁姝慎怀里扑。
袁姝羽忙伸手接过她阿姐手里的茶盏。
袁姝慎腾出手，一把抱住扑向她的小人儿，紧紧地搂进怀里。
苏文远，她的义兄，在她爹去后，收留了无人依靠的她跟阿羽，她心里无限感激，怎么会做出梦里那种可恶的事情。
定然是最近熬夜做针线太累，才做了那么个荒诞的梦。
袁姝慎抱着阿颜，爱怜地晃了晃。
苏家阿兄考中举人进京赶考，殿试得中一甲三名，得礼部尚书顾大人厚爱，将女儿许配给他。
苏家并不是富贵人家，苏文远中举之前，还要靠婶母做针线活维持家用。
苏文远中了探花后，得封了个正七品的官职，俸禄勉强养活一家人，家中仆妇并不多，还都是苏家阿嫂的陪嫁。
苏家兄嫂成亲之后，三年抱俩。
阿颜一岁多时，苏家阿嫂怀上了阿随，阿颜大多时候都养在苏婶母的院里。
婶母对她和阿羽如亲母，她们两人也日日待在婶母的院里，因而阿颜跟她和阿羽很是亲近。
袁姝慎抱着阿颜亲香了一阵，逗得小女娘咯咯笑得停不下来。
晚春的午后，不冷也不热，小院里笑声阵阵，恬淡温馨。
“母亲这里可真热闹。”
苏老夫人笑意盈盈，“澜娘过来了？阿随呢？”
顾清澜来不及回老夫人的话，咯咯笑着的阿颜看到来人，挣脱袁姝慎的怀抱，迈着小胖腿扑了过来。
“阿娘。”
顾清澜弯腰抱起阿颜，笑着走到苏老夫人下首的椅子上坐下，回她道：“阿随睡了，如意带着两个小丫头在屋里守着。”
“难得你清闲一会儿。”
袁姝羽跟袁姝慎一块站起来喊了声：“阿嫂。”
顾清澜手里捏着阿颜的小胖手笑着让她们坐下，转头对苏老夫人说：“母亲，趁着还不到夏日天气温暖，儿媳想带着孩子们去金光寺添些香油钱。媳妇看母亲最近气色极好，不如一起过去走动走动。”
苏老夫人有眼疾，太远的东西她看不清楚，并不愿意出去。
“我老胳膊老腿儿的，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你带上阿姝跟阿羽吧。”
顾清澜看向坐在一起的袁姝慎姐妹两个，笑着回苏老夫人，“一早就打算着呢。过了年之后，大妹妹都闷在家里做针线，让她趁此出去松散松散筋骨。”
袁姝慎脑子嗡嗡的，只看到顾清澜的嘴巴一张一合，她说了些什么并没有听清楚。
在她说出要去金光寺添香油钱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恍惚了。
为何这场景如此熟悉，这个屋里，这些人，苏家阿嫂邀请婶母一起去金光寺。
婶母眼睛不好不乐意出门，只说让她跟阿羽一起过去玩玩。
她已经定下亲事，今秋便要成亲。京中定下亲事的小娘子大多都不外出露面，当时她为着不让人说闲话，拒绝了。
最后，苏家阿嫂带着阿羽、阿颜跟阿随去了。
自然也带了她身边的女使们，只不过此去发生了意外，阿羽丢了……
袁姝慎感觉脑袋搬了家似的，已经不属于自己，她无法思考，只感觉脑中一片空白。
羞恼、悔恨，莫名的情绪冲击着她，她感觉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她躺在自己的床上。
“婶母，阿姐醒了。”
袁姝羽跟善儿一人扶着老夫人的一边胳膊将她扶到床边。
“阿姝啊，郎中过来看过了，说你操劳过度。你啊你，别仗着年轻不拿身体当回儿事。这几日你好好歇着，你阿嫂说她回娘家喊俩针线娘子来帮你。”
袁姝慎盯着老夫人慈祥的面容眼眶湿润。
梦里的事情是怎么回儿事?难道她还有预知的异能不成？
若是预知，她可真是忘恩负义的大尾巴狼。
十三岁那年，她爹将她跟十岁的阿羽托付给苏文远。苏文远要读书科考，苏婶母可是待她跟阿羽极好极好。
她爹没有给她们留下什么银钱，苏家也贫寒，苏家阿兄读书都是靠婶母做针线，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收留了她们姐妹。
吃的喝的，苏家阿兄有的，她跟阿羽也都有。
她们一起做针线供苏家阿兄读书，期待着他早日高中。
梦里她做了人神共愤的事情，她不能原谅自己，兴许老天也看不过去，让她做了这个梦提醒她不要走错路。
“婶母，阿姝没事。您别担心，让善儿扶您回去吧。”
“好，你阿嫂吩咐人给你煎药去了，你吃了药好好歇息。”
苏老夫人拍了拍袁姝慎的手，被善儿扶着出了屋门。
“娇杏去煎药去了，阿羽先在这里看顾着些你阿姐。”
“婶母，阿羽知道了。您放心。”
外面的说话声渐渐消失，袁姝慎听到阿羽送走苏婶母后悄悄回来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她闭着眼睛回忆在婶母屋里做的那个噩梦。
梦里她没有跟着去金光寺，这次她要跟着过去，寸步不离地看顾阿羽跟阿颜。
袁姝慎吃了两副补气血的汤药，人很快就好转了起来。
顾清澜原本取消的计划在看到她气色好了起来之后又提上了日程。
春日的清晨，鸟语花香。
苏家的牛车缓慢而平稳地往城外走。
袁姝慎坐在车窗边，拉开一条缝隙紧张地盯着外面看，浑身犹如一只炸毛的刺猬。
顾清澜抱着阿随，笑着对她说：“大妹妹，你别那么紧张，好似要去打仗一样。”
闻言，袁姝慎放下车帘子，她知道自己紧张过度，望着顾清澜笑得有些尴尬。
她眼睛飘向袁姝羽跟阿颜，她们两个坐在一起旁若无人地玩花绳。
她不知道那个梦是不是真的预知梦，若是真有人要偷她们两个，她便是拼了性命也要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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