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百密一疏
“你要的东西，罗晓已经通过邮箱发给我了。”
华灯初上，张章点燃指尖夹着的香烟，袅袅白烟从唇间吐出，氤氲了他表情难辨的面容。
他整个人打扮的很随意，一身黑白配色的套头运动套装，加上他本就不显年纪的脸，让人很容易产生张章还是个大学生的错觉。
但他已经跟着Aris快15年了。
这15年的时间里，从张章被郑家颜在郑家旧部里选中，到作为Aris的助理替他解决一切烂摊子，鲜有人知的是，张章胸口和脊背处的伤痕累累。
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暗褐色疤痕，有的来自于暗杀，有的是小口径子弹造成的枪伤，还有的深可见骨，险些要了张章的半条命。
哪怕张章现在厌倦了这样刀尖舔血、时时刻刻游走在法律边缘的日子，他也别无选择。
因为郑家的知遇之恩不能不报，也因为张章早已无法从这条沉没的船舶中抽身离开，他深陷其中。
“我知道了。”
Aris的嗓音薄凉，让人无端想起了料峭的倒春寒，许是刚从某场重要的会议中离开，Aris衣襟正领，穿着讲究的挑不出毛病。
“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利用两市民众对于商业圈建设的期待，曝光高、周集团不合格的标书，已达到激起民愤的效果。”
“张章，你去联系一下城北市其他几个有接标实力的集团，在绝对的利益的面前，没有人会不心动。”
Aris的目光浮于虚空，他的指尖抚过冰冷的蓝宝石袖扣，这一抹锐利的凉意，让他的脑海在此刻一片清明。
“高氏在城北市横亘的时间太长了，百花齐放总好过高河山一家独大，我们完全可以乘东风之力，让郑家在这场商业博弈中，拿回曾经的商业地位。”
Aris的计划堪称利益最大化，张章垂下眸，他没有过多评判Aris这样做的是非，因为对他这样的私人助理而言，主人的命令大于一切。
“那罗晓呢？”
张章知道Aris顶替自己去了一趟松阳市，也知道罗晓在整个计划里的重要作用，但他唯独不知道的是，Aris会怎么处理注定暴露在警方视野里的罗晓。
是出面保释，还是把她当做一枚棋子，残忍地抛弃？
Aris眉间轻佻，他的视线终于落到这个永远跟在他身后的助理，也是母亲郑家颜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似乎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开口讯问罗晓的结局。
“你觉得呢？”
“商场如战场，牵一发而动全身，有时候一念之差就可能满盘皆输，我的复仇计划也是如此。”
“环环相扣，容不得半点差池。”
Aris移开视线，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像是在刻意强调这个计划需要的谨小慎微，为接下来翻脸无情的举动做铺垫。
“警方调查的是跨省运尸案，牵扯其中的是高家死了的那个直系，人脏并获的是罗大福，从头到尾，这个案子和罗晓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以城北市局里穿制服的那群蠢货的智商，怎么可能把这桩案子同我们的计划联系起来？”
“他们恐怕连什么是标书都没有见过吧。”
Aris从胸腔挤出一丝沉闷的低笑，他花大气力把高雄志在暗网里的那条线重新搭上，又在汇源医药的实际控股人里完美隐身，目的就是为迷惑警方的视线，让他们将侦查重点集中在跨省运尸案上。
等到了合适的时机，Aris只需要推出一个替死鬼，这桩在社交媒体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马上就能告一段落。
“至于罗晓，这个女人已经失去了她的全部价值，我不会干涉警方通过罗大福展开对她的调查，她能不能从中脱身，就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那她就得为自己与我合作时的态度付出代价。”
Aris抬起下巴，他很讨厌罗晓在那顿饭局里表现出的强硬态度，从小到大，除了权势最盛时的郑家颜，还没有人敢当众落他的面子。
这是和Aris吃饭的规矩。
凉风习习，秋意弥漫在城北市的每个角落。
张章用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悬铃木，整座庄园都在泛黄的树叶中萧瑟起来，让他在听完Aris这句话之时，不由得心有戚戚。
今天，Aris能轻描淡写的放弃罗晓，那么也许在未来的某一日，他同样也能为了明智保身，舍弃跟随了他15年的自己。
毕竟，Aris骨子流淌的，不仅有郑家人冷漠自私的血脉，还有高家一以贯之的狡诈。
他能赤手空拳，不靠郑家给的任何扶持，在城北市的商圈里安身立命，一跃成为该地区最炙手可热的新贵，Aris权衡利弊的手段，远远比面上表现出的更加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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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你私自动手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对我的计划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暮色沉沉，这场秋雨密密麻麻地斜织着，在原本天朗气清的天空中下的毫无道理。
密集的雨点砸在巨大的落地窗上，水渍蜿蜒爬行，将郑家主宅外一大片漫无边际的植物园，扭曲成一块块模糊、晃动的色斑，像无数只暗中窥视的眼睛。
郑家颜的脸色在此刻异常难看，作为郑家这么多年的掌权人，被Aris当众指着鼻子骂，这对她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更何况，将事情造成如今这般田地，并不是郑家颜的本意。
“说够了吗！”
偌大的宅子里，所有的佣人全都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安静的让人呼吸停滞，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触主人的霉头，特别是脾气本就暴戾的郑家颜。
郑家颜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她的声音绷的很紧，像是一根拉迫到极致的琴弦，仿佛下一秒，理智就会随着情绪的起伏而彻底断裂。
“在你的身上，我只看到了彻头彻尾的狂妄自大！”
“你以为你的计划有多么天衣无缝么，你别忘了，城北市刑侦支队长是周家的甥少爷，他的小姨是家里三代从政的赵捷！”
“无论是家室，资源还是谋略，周不涣与你相比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高河山的亲女儿，你血缘上的亲妹妹，照样遭到了周不涣的手里。”
Aris压根听不见郑家颜的劝告，他向来刚愎自用，从未将周不涣这个人放在眼里，更别提，在他心中自己的计划绝对是万无一失。
“母亲，这不是你派人去暗杀周不涣的理由。”
Aris的声音骤然尖锐，情绪的剧烈起伏让他苍白到病态的皮肤潮红一片，郑家颜此时也被Aris震住了，她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儿子，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
郑家颜张了张嘴，她终于撕破了豪门贵妇人的矜持外壳，在Aris下一步发难前，开口道，“就算这招没弄死他，警方要查也只能查到高家头上。”
“自始至终，我们郑家和周不涣没有明面上的矛盾。”
“这不一样！”
Aris的心中怒火滔天，他的每一个字似乎都淬着寒气，铺天盖地的朝郑家颜席卷而去，让本就僵持的气氛更加糟糕。
脖颈处的青筋暴起，鼓鼓血液从Aris的四肢百骸流入大脑，在一路狂奔的肾上腺素里超标，Aris一字一顿地开口，似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你不去杀他，难道警方就不会把怀疑目光投向高家吗，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利用高家当年的手法对汽车动手脚，企图借此机会嫁祸高家，郑家颜，你是生怕郑家卷不进这蹚浑水吗？！”
“轰隆——”
一声惊雷如有破天之势，闪电划开阴沉沉的天空，刺白的闪进落地窗内众人的眼里，仿佛下一秒，它就要借天地霹了下来。
Aris简直被郑家颜自掘坟墓的举动气疯了，他看着窗外植物园里的狂风暴雨，说出来的话确实一等一的薄凉。
“如果你自作聪明的行为，让警方将视线转移到两市合作的商圈项目，影响到我的复仇计划的话……”
“郑家颜，20多年了，我不介意让郑家换一个掌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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