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截然不同

绿皮车缓缓向前，车轮碾过铁轨发出哐当闷响，窗外光秃秃的梧桐树慢慢倒退，熟悉的街巷都退出视野，火车终于离开苏城。

一家人的神情终于舒展，浮现出笑意，永兴趴在窗户边上兴奋地看着车窗外。

“快看，外面的鸟和我们的车一起往前飞。”

彤彤朝窗外看去，是南归的候鸟，于彩凤笑着摸着永兴的头说：“鸟儿也和我们一样要回家过年。”

永兴转过头满脸憧憬地问：“姨妈，去外公家过年有糖吃吗？”

于彩凤哈哈大笑，温柔地说：“你外公是个特别好的人，到了不仅有糖吃还有好多好多肉吃呢。”

永兴听得口水都要滴下来，舔舔嘴唇抱着姨妈的胳膊撒娇：“让车子开快点，我真想现在就到外公家。”

于彩凤和永兴一派温馨，但是彤彤却注意到沉默的妈妈。

彤彤戳了戳妈妈的胳膊问：“妈妈，你不舒服吗？”

于彩平转过脸，眉头微皱，眼神写满迷茫不解：“彤彤，你在车上跟阿力说的那些话，妈妈记得小妹来时你明明不在啊？你怎么会知道？”

彤彤身体一怔，努力寻找借口掩盖这个“失误”，沉默半分钟才支支吾吾回答：“妈妈，你那段时间常常喝醉，说醉话的时候告诉我的。”

于彩平歪头思索，不确定地说：“是吗？我怎么记得我就喝醉过一两次，看来喝酒真是误事啊。”

终于遮掩过去，彤彤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生意经验丰富的彤彤早就看出万老板转让店铺背后的玄机，之前的服装店小妹来店里的事妈妈只是随口一提，但她明显察觉到在那之后妈妈和万老板关系日渐疏远，聪明如她，不用在现场也能猜到小妹说了什么。

“你竟然还敢乱喝酒？”于彩凤嗔怪的话吓得于彩平一抖，于彩平慌忙解释：“没，没有，那段时间压力大才喝了两口酒，现在不喝了不喝了。”

于彩凤举起手掌作势要打她，于彩平抬起手握住姐姐的手嘿嘿傻笑。

彤彤默默感叹，不愧是血脉压制，一声姐姐一辈子都是姐姐。

于彩凤隔着彤彤和于彩平握着手，满脸心疼地说：“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做的生意这么危险，你真是受苦了！”

于彩平低下头叹了口气：“世事总是推着人往前走，我把孩子们带出来了总要有个营生，不然我总觉得对不起孩子，我去讨饭可以，我的孩子得做个体面孩子。”

彤彤听得鼻酸，想起上一世爸爸赚了钱后和叶娟挥金如土却克扣她微薄的生活费，她眼眶渐渐泛红，拼命吸气让眼泪不要掉下来。

于彩凤拍了拍彤彤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宁要讨饭的娘，不要有钱的爹，今后你们几个一定要好好对妈妈。”

彤彤沉默着点头，不敢开口回答怕泪水止不住。

……

王家此时是另一番景象。

金花在厨房杀鱼，因为永祥说想吃鱼，今天她特意起了个早去菜市场的鱼铺买了最活泼的那条草鱼。

永祥高兴极了，因为没有妈妈和弟弟陪伴的阴霾暂时扫空。

过去在村里，总要过年过节王建武才不情不愿地从手指缝露点钱给金花去买点荤腥，永祥最爱吃的红烧鱼愣是一次都没吃过。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王建武对永祥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前几天张罗着给孩子买了身漂亮衣服今天又掏了钱给金花买鱼。

王建宇以为哥哥又想打永祥过继的主意，生出一些危机感，也指挥着叶娟去给永祥买衣服。

叶娟看着王建宇甩出的钞票红了眼，偷偷藏了大部分，让张桃去五爱市场的杂货店淘了双便宜鞋给永祥，永祥穿着尺寸大不了不少，叶娟舔着脸说“大一点明年还能穿。”

金花翻着白眼帮永祥说下，本来想找机会跟建宇说说，但是又怕大过年的吵起来让人看笑话，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马上就过年了，王家的年货还没置办齐，院子里零星几户没回家过年的人没少借着玩笑嘲讽王建宇：“王老板你新找的小老婆中看不中用啊，连香肠都不会灌啊？过年来我家吃点啊！”

王建宇挂不住脸，回家就摔凳子摔碗指着叶娟骂。

其实这事叶娟也委屈，因为早先王建武就借着买年货的由头找王建宇要了钱，王建武信誓旦旦地说要买猪肉鱼肉鸭肉，结果临到过年鸭毛都没看到一根。

叶娟想找王建宇要钱买年货，王建宇只让他滚。

王建宇的口袋早就空空。临近过年，第二批工程款迟迟没结，工人们排着队来院子里找王建宇讨工钱，王建宇没办法总往外躲，后来街上的店渐渐关门歇业，他干脆跟着王建武去红砖房耍。

叶娟气得挺着肚子在院子里抹泪，黄文德远远看着心疼想去安慰，被张桃连拖带拽拉回屋，叉着腰吼：“她自个儿愿意去当二奶，轮得到你来管？”

黄文德看着张桃鼓鼓的肚子，算着日子开春可能就要生了，不敢造次，只一味蹲在屋里抽烟。

这天天色已晚，院子里留守的几户都关了灯入睡，只有王家还亮着一盏孤灯，昏黄的灯光把两个苦闷女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金花和叶娟两人相顾无言，叶娟委屈地问金花：“嫂子，哥哥和建宇还没回来，要不我们去找找？”

金花冷笑一声，长长叹了口气说道：“男人不玩尽兴是不会回来的，等吧，等得灯烧断了钨丝，风吹破了窗户可能就回了。”

叶娟听了这话几乎哭出来，在床上装睡的永祥眼角滑落一颗泪。

叶娟等得眼皮打架，王建宇和王建武才一路咒骂着回到家。

金花隔着门听到两人烦躁的声音就知道他们又输了，赶紧倒好热茶开门去迎。

王建宇眉头皱成川字，王建武的脸麻木得像灵魂被掏空。

王建宇黑着脸接过热茶喝了口，摇了摇头说道：“他娘的，最近上火上得满嘴泡，一喝茶满嘴疼。”

王建武麻木的脸突然皱起，跳起来指着金花骂：“怎么做事的？在家做个家务都做不好！”

金花往后退两步直到靠到墙，唯唯诺诺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王建宇装模作样地拦着哥哥：“嫂子还晓得倒个茶，我这个光站着看，像呆子一样！”

角落里的叶娟惊恐地发抖，黄文德让她说的事哽在喉咙里半个音都发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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