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绿光

临近春节的深夜，医院本来没什么人的，值班的护士刚刚躺在木凳子拼成的床上，门外突然呜呜泱泱地来了一群人。

两个男人抬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女人惊慌地叫喊着撞开门，女人呻吟着痛苦，身子被棉被包着看不清状况，但女人挪动的轨迹滴出血水。

护士迅速起身，急忙上前问询：“她怎么回事？”

王建宇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王建武沉默不语。

黄文德急得跳脚大声叫喊着：“医生你快救救她！孩子！孩子要没了！”

护士闻言赶紧让他们把孩子抬去病床，叶娟被王建宇放在白色的床单上，一瞬间床单就猩红一片。

王建宇吓得一个键步撤到护士后面，王建武远远站在门外往里面探头。

黄文德一个大男人哭得眼泪连连，冲到床边握着叶娟冰凉的手，哽咽着说：“娟子你千万不要有事，哥还答应带你去亚城玩，还答应……”

叶娟无力回答，惨白的脸上渗出汗珠，嘴唇几乎咬出血来，从喉咙里挤出几个轻飘飘的疼字。金花攥着袖子在叶娟额头间擦拭，眼神透出心疼。

护士看着一屋子不中用的男人翻了个白眼，说道：“孕妇先兆流产，你们哪个管事的去交50块押金，我找医生来检查。”

门外的王建武听到要交钱，话都没留一句脚下抹油直接开溜。

鸡贼的黄文德把头埋在床单里嚎啕大哭，装作没听见要交钱的话。

王建宇把手上的口袋摸了个遍，才从口袋深处拽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尴尬地挠了挠头，探身向门外寻王建武的身影，结果连影子都没看到。

“诶，奇了怪了，我哥呢，我赢的钱都在他那里。”

金花叹了口气，躬身脱下鞋拿出绣花鞋垫，露出一张褐色的二十元。

金花闪着泪光把钱捧到护士面前，语气充满乞求：“护士你行行好，我们乡下人没什么钱，这二十是我留着回去的路费，我兄弟也苦，辛辛苦苦干一年了没结到工钱……”

护士不耐烦地抬手打断了金花的诉苦：“行了行了，就三十吧！其它的明天补上。”

护士心知肚明这群人明天八成不会补钱，自己又要贴一笔。但是人都有恻隐之心，何况是宣誓了南丁格尔誓言的她呢？

王建宇慌忙把钱交了，回来时医生正语气愤怒地指责金花和黄文德。

“怎么照顾孕妇的？给人吓成这样？”

王建宇在门口瑟缩着不敢进去，继续探着身子听。

黄文德低着头呜呜痛苦，金花局促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医生继续说道：

“孩子差那么一丁点就保不住了，如果大人小孩真有什么差错到时候有你们哭的！”

门口的王建宇松了一口气，幸好孩子保住了。

见没出大事，王建宇径直走到医生面前，从兜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递给医生，堆着笑脸问：“医生，她肚子里那个男孩没事吧？”

医生瞪大了眼睛看着王建宇，眼神充满鄙夷，嫌弃地后退几步抬手推远了烟。

“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我有透视眼啊？能隔着肚皮看带没带把儿？我看更应该担心这娃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吧。”

王建宇闻言一愣，急切地问道：“难道孩子摔傻了？”

医生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伸出手指几乎戳到王建宇脸上，愤怒地说：“我是说脑残是会遗传的！我劝你你最好去看看脑子！”

“你……”

王建宇终于听懂医生是在骂他，正想发火，金花赶忙拦在前面，好声好气地问医生：“医生，我弟弟他是急糊涂了，你别理他。劳烦你告诉告诉我，我们回去要怎么照顾妹子？”

医生叹了口气平静地叮嘱：“回去卧床休息，别给她气受，多吃点肉补补。哦哦，还有，和老公分床睡，别行房。”

说到行房这两个字，医生特意瞥了眼王建宇，嫌恶地说道：“你这个做老公的怎么这么不爱惜老婆？怀了孕都不消停？”

话音刚落，王建宇和金花面面相觑，王建宇颤抖着伸出食指指着躺在床上昏迷的叶娟语气充满震惊和疑惑：“医生你是说她是行了房才流血的？我他娘的几个月没碰她了！”

这次轮到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了，两人环顾病房，一个男人脸上泛着绿光写满怒意另一个男人哭哭啼啼步步后退，瞬间明白过来。

医生连连摆手，支支吾吾地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注意事项，你们的私事你们自己处理。”

话毕，医生和护士挎着步子头也不回地冲出病房，护士临走还帮忙把门关上了。

病房里进入修罗场模式，王建宇捏起刚点上的烟甩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消毒水的味道掺杂着烟味直冲黄文德的脑门，房间里的气氛变得焦灼。

王建宇满脸怒气地步步逼近黄文德，活像竖起尾巴抓耗子的凶狠野猫。黄文德哆哆嗦嗦地步步后退至病床前，像是臭水沟里无处躲藏的老鼠。

王建宇的眼神几乎能点起火星，黄文德一味躲闪。

王建宇随手抄起木板凳，手背爆出青筋，木凳在空中高高被举起，病房白炽灯照耀下，木凳的阴影像巨石一样笼罩着黄文德。

黄文德双手抱在脑袋上颤抖着身子支支吾吾说道：“建宇你冷静！我没有那个东西啊！我不能啊！”

木凳迟迟没落下，哐叽一声，木凳被王建宇用力砸在地上。

黄文德睁开一只眼看着散落的木屑和摔断的横杠，吓得往后一踉跄，一屁股坐到了叶娟的腿上。

叶娟被黄文德一屁股吓醒，像虾一样蜷缩起身体，毫无血色的嘴唇里挤出几句痛苦的叫喊。

金花赶忙走到病床前用手轻抚叶娟的背，叶娟艰难睁开眼只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中年女人轮廓，金花握着叶娟的手轻声安慰道：“好好休息，睡一觉就好了。”

叶娟还未完全恢复理智，温柔的安慰，温暖的手心，她恍惚以为是妈妈来看自己了，迷迷糊糊地小声抱怨：“娘，你怎么才来看我？娘，你快接我回去！这里不好过，不好过……”

王建宇看到叶娟嘴唇动了，凑上前仔细辨听却什么也没听清，转头问金花：“嫂子，她说了啥？”

金花一言不发地摇头，转过脸泪水决堤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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