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恶鬼


第二日的王家,厅房里烟雾缭绕,王建宇吞云吐雾,不时皱着眉眼神复杂地瞥一眼黄文德。

黄文德坐在红色塑料凳子上猫着腰耷拉着脑袋,像被训话的小学生。

良久王建宇才吐了口烟开口:“叶娟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黄文德抬眼看了眼王建宇质问的眼神迅速撇向别处,下意识否认:“没,没有,她昨天一直在你们家……”

王建宇捏着烟放在桌子上,冷笑一声说:“我又没有问她在没在家,你倒学会抢答了?”

躺在桌沿的烟不断飘着烟,烟身越烧越短变成灰白的烟灰不久就要碰到桌面。王建宇指了指桌沿的烟,笑着威胁:“这烟烧到桌子前你如果还不说实话,你的脑袋怕是要开瓢。我这几天白天都不在家,你和她有大把时间!”

黄文德脑袋嗡的一声,想起昨夜病房里王建宇癫狂的神情,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狠狠叹了口气,一咬牙说道:“我,我也是无奈。马上要吃年夜饭了,西建还不给我们结工程款,我脑子一糊涂就带着叶娟去找小刘总,结果那个畜生……”

王建宇眉毛一挑,眼珠向上翻了个白眼,拿起烟把丢在地上用脚踩着转了个圈。

“脏了,不要了。”

黄文德一愣,他当然听得出王建宇嘴里的一语双关。王建宇轻飘飘的一句话,在黄文德听来如千斤重。

黄文德连连摆手,急忙说:“建宇你别开玩笑,娟子肚子这么大了,你不要了她怎么活啊?”

王建宇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盯着黄文德说道:“你不是一直惦记吗?我王建宇没那么贱!要一个心不在我这里的烂货!”

黄文德急得从塑料凳上跳下来,弯腰屈膝凑近王建宇,一副臣服的姿态。

黄文德轻声说:“建宇,叶娟肚里的孩子可有大用!这个‘人质’在你手里,以后……”

“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去干?”王建宇干脆地打断了黄文德的絮叨。

黄文德连忙堆着笑脸说:“我哪有王老板这样的本事啊?有多大本事干多大活儿,我一辈子也就是个小喽啰的命。”

一番话哄得王建宇嘴角都压不住,点着头说:“你这话也不错,谅你也不敢去搅那趟浑水!”

黄文德捣蒜般点头,神情像只摇尾乞求骨头的哈巴狗。王建宇沉浸在自己的“高明手段”中,没注意到黄文德眼神里的阴鸷和恨意。

黄文德抬手看了眼表,皱眉说道:“快吃饭了,我得回去了,晚一分钟桃子又要发癫。”

说罢黄文德抬脚离开,王建宇冷着声音叫住他:“文德,你这表是小刘总手上的吧,你和他最近走得挺近啊。”

黄文德身子一僵,机械地转过身,假笑两声掩饰尴尬:“小刘总表多得戴不过来,我看着眼红找他讨了一块,建宇你要是喜欢你就拿去。”

黄文德佯装摘表,王建宇摆了摆手,语气傲慢地说:“我不要别人戴过的二手货!明年东桥的项目做好后这种货色要多少有多少。你也是贱,怎么专捡别人不要的东西?”

黄文德尴尬的表情僵在脸上,但很快换上职业假笑,低着头重复着“是是是,你说的是。”只想赶快敷衍过去离开这里。

王建宇却还没说够,站起身靠近黄文德语气凌厉地说:“你老实说,刘家最近有什么动静?我可是听说有人盯上他们了!”

王建宇这几天在红砖房里打牌的时候听到有人闲聊,老何的迪厅关门了,小姐也都遣散了,有几个还转来红砖房“上班”。

王建宇为了“一探究竟”去和那小姐交流一番,小姐神秘兮兮告诉他“何总跑了,刘家把苏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见人影,大刘总放出狠话要何总的狗命。”王建宇继续追问,那小姐怎么也不肯往下说,王建宇想起前段时间说有人盯上了刘家,内心日渐不安。

黄文德抬起头,对上王建宇质问的眼神,犹豫着要说几分真相。

王建宇看出他的心思,直截了当地说:“文德,你我是多年的兄弟,有什么矛盾也应该关起门来自己解决,毕竟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黄文德无法反驳这句话,什么兄弟情义都是狗屁,但是利益共同体确实是实打实的,毕竟像王建宇这样有点能力又容易被他牵制的人不多。

“建宇,那个老何已经消失半个月了,刘家过年都没回老家留在苏城找人,个个愁眉苦脸。小刘总昨天说,一定要在姓赵的前面找到,不然……”

黄文德没敢继续往下说,眼神露出担忧和惊恐。

王建宇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们得去找找这个姓赵的,不能和刘家这艘船一起沉。”

……

厅房离房间不过三五米,躺在床上的叶娟和一旁照顾的金花听得真真切切。

金花正端着红糖鸡蛋喂叶娟,叶娟撇过脸流泪。

金花叹了口气说:“早知如此你当初何必造孽呢?安安分分找个好人过日子不好吗?”

叶娟惨白的脸上满是倔强,带着哭腔问金花:“安安分分?嫂子你还不够安分吗?你在过的是好日子吗?这样穷的臭的发霉的就是好日子吗?”

金花沉默着把碗放在桌上,眼睛望向窗外。

叶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金花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温暖,撑着身子微微坐起,有气无力地把手搭在金花手上,咳嗽两声说道:“嫂子我说话直,我没有坏心,我就是心疼你。”

见金花没有反应,叶娟继续说:“嫂子,谢谢你昨天不计前嫌,要是没有你,我不可能好端端在这儿。”声音恳切,还带着些哭腔。

金花被触动到,凹陷的眼眶微微变红,空洞的眼神慢慢填满痛苦,低下头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叶娟冰凉的手,良久才抬头缓缓说道:“娟子,我昨天看到你那一滩血,就想起以前我躺在稻田里淌血的样子。”

叶娟心头一颤,伶牙俐齿如她也挤不出话来安慰。

金花苦笑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深深吸了口气往下咽,像以往千百次一样吞咽着难嚼的痛苦。

“那天的稻田静的可怕,我的魂好像和风一起飘走了。那天我做了个梦,梦见我的崽说不想我和姐姐太辛苦,要先回去。我想抓着他的手留他,却怎么都抓不住。我拼命搜荷包想给点东西让崽崽带着,却除了一口袋泥巴什么都找不到。但是做妈妈的怎么能看着崽崽空着手离家呢?最后,他就要飘走了,我急得拔了颗牙送给他。”

“唉,嫂子,你节哀。”叶娟的眼睛垂下来,肚子里的宝宝懂事地动了动,叶娟温柔地摸了摸肚子。

金花自嘲地笑了,张开嘴给叶娟看自己缺牙的豁口。

“这是那天我男人一巴掌打掉的,原来我连牙也没能送给崽崽。”

叶娟瞪大了眼睛,仔细理解这个揉皱的悲剧。

流产昏迷的女人,在梦里苦苦挽留着孩子的时候,男人咬牙切齿着一巴掌打醒了她。她已经尽力骗自己,把钻心的疼幻想作告别的礼物,却被恶鬼拖入人间。

短暂的同情过后,叶娟的眼神重新亮起来,她明白,如果她想做些什么,金花也许会是今后唯一能帮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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