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意外的存折
新年的钟声响起，彩色的大屁股电视机里主持人穿着中山装弯腰恭祝大家猪年大吉。
于家一家人坐在丰盛的年夜饭前津津有味地看着春节联欢晚会。
港城天王刘得华正深情演唱“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
电视屏幕不合时宜地闪起雪花，发出斯斯的声音。
于行健往后一仰，摇着头说：“妈，你看看多扫兴啊，这老电视机早该换了！”
于母点了点头说：“开了年我就去百货大楼买个新的。”
于父冷着脸说：“读了点破书找不着北了？眼睛张头顶上了？想买新电视机自己去赚钱啊！”
于母不满地摔了筷子，于父红着脖子转过脸低吼：“行健就是被你惯坏的！”
行健不满地嘟囔：“赚钱有什么难？我马上赚给你看。”
温馨的氛围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于彩平赶忙转移话题，快看，杨玉莹出来了。
天歌女王的歌声短暂地平息了争执，就像香水抚平了毛躁的静电。
一家人举起杯子碰杯，于彩平打头说吉祥话。
“爸爸妈妈新的一年祝你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也祝我自己的生意能越做越好！”
于父眼神惊喜，语重心长地说：“我早就说了姓王那小子不靠谱，你现在靠自己爸爸第一个支持，你需要启动资金尽管跟爸爸说！”
于彩平和于彩凤相视一笑，于彩凤接着站起来举杯：“爸爸妈妈新年快乐，明年我也给妹妹帮忙，等做起来了接你们去苏城玩。”
于父笑着点头，于母发出不屑的冷笑。
轮到于行健敬酒，他一手插着兜一手举着酒杯，昂着头说：“祝大家猪年大吉，我明年也要开始做事业了，百分百赚的买卖，就差一笔启动资金。”
话音落地，年夜饭上暗流涌动。于彩凤和于彩平对视后摇了摇头，于父嘴角向下耷拉着哼了声，只有于母眼睛亮起来，给行健夹了最大的那个鸡腿。
……
日子热热闹闹的过了几天，一家人四处去邻里亲戚家拜年。每每拉起家常，于父都骄傲夸起于彩平在苏城的服装生意，小小的服装店在于父嘴里渐渐膨胀成“服装帝国”。亲戚们纷纷奉承，“从小就看平平这孩子有出息”“过两天发达了带着我们也发发财”“让我家崽也去跟着你们干！”
于彩平越来越心虚，只能苦笑着敷衍。
回家后忍不住向于父抱怨，不要把牛吹得太大，不然难以收场。于父抽着烟叹了口气说：“平平，我只是在帮你找回面子！”
于彩平不解：“我丢什么面子了？”
于父缓缓说：“你当年一意孤行非要远嫁，王家父母没有助力不说，还有个烂赌的哥，一家子老小就张着嘴靠着你们两个小的养，你不知道这些亲戚们在背后怎么说你？”
于彩平想起那些和善的姨姨姑婆的脸，难以把他们和那些难听的话联系起来，震惊不已。
于父摇了摇头说：“也不怪他们说闲话，当年王家来提亲的时候，王家那个大哥说地话你还记得吗？”
于彩平皱眉思索，脑中浮现起王建武在家里夸张的表演。
那时王建武穿着打着补丁的夹棉袄，哭得鼻涕眼泪一脸，拉着于父的手哭诉“今年收成不好，饭都快吃不起了！”“本来带了一整条猪腿来，但是在火车上被偷了，亲家您多担待。”“亲家你是老师，老师工资不少吧？”……
当时满坐的于家亲朋脸色难看极了，于彩平执意要嫁给这样的家庭，于父挺了一辈子的腰杆瞬间塌了下来。
于彩平不敢再往下回忆下去，手覆在脸上，不敢和爸爸对视。
于父苦笑着说：“当时他们说你，想男人想疯了。”
于父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感情，但于彩平知道，爸爸自诩知识分子，一辈子清高，这样的话他一定痛苦地咀嚼了多年，才能这样平静地说出。
于父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于彩平的头，从衣柜最里面翻出了红本存折递给于彩平。
“平平，这是我这么多年的全部积蓄，你拿去。”
于彩平手颤抖着接过存折，眼神在底部的数字聚焦，一二三四个零，竟然有五万！于彩平赶忙推辞：“爸爸，不行不行，这钱我拿去了，于家就空了！”
于父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平平，你也知道这些年家里就靠我一个养，工资余不下多少。这个钱主要是老房子的拆迁安置费，理应有你一份，你安心拿着。你不拿着，行健是不会安心踏实做事，他上大学后和同学学坏了，满脑子一夜暴富，天天盯着我这存折。”
于彩平并没有太震惊，妈妈一味宠溺弟弟，弟弟从小就虚荣爱攀比。小时候还有两个姐姐压着，上了大学后简直如脱笼之鸟，闹腾出什么事来都不稀奇。
于彩平没再推辞，把存折装进大衣里面的口袋。
于父笑着拍拍她的肩说：“平平，爸爸希望你好。”
于彩平眼眶渐红，深深吸了口气问出了这么多年藏在心里的怨念：“爸，这么多年我都记得你和妈妈把我从高中叫回来，把我的书丢进没煤炉里烧，你说女孩子读这么多书没有用！让我早点嫁个有钱人嫁了就是给于家做贡献了……”
于彩平想起那个痛苦的画面哽咽着说不下去，当年书本烧成的火灰飘了许多年都还在她的心头。
于父叹了口气，重重对于彩平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于彩平的情绪决了堤，眼泪哗哗地流下，冲向心头烧着的火。复杂的情绪在空气中冲撞，她无法面对这个场面，擦了把眼泪走出房门。
转身之际耳边传来于父颤抖的话语：
“平平，当年你弟弟在学校惹了祸，不赔钱就要去坐牢，我没办法，我没用啊……”
于彩平没有回头，就当为当年那个绝望尖叫的自己“报复”回来。
短暂的快意过后，对父亲的理解和感谢重新占领了主导位置，于彩平垂下头默默发誓，一定要把生意做好，让爸爸挺着腰杆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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