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翻墙
于彩平接着打听：“老板，您在这块儿做这么久了，厂子里肯定认识不少人吧？”
老板骄傲地笑了，把夹子一甩，掰着指头一个个数起来：“张厂长他老婆爱吃我这口鸭脖，刘主任每天早上都来买欢喜麻团，李组长也爱来这儿加个餐。”
于彩平笑嘻嘻地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老板：“老板，拿个红包给屋里伢。”
老板看到红包很快明白于彩平是有事要帮忙，笑着问：“无功不受禄咧，丫头你先说说你想见谁，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于彩凤正要回答，于彩平打断姐姐，笑着说：“老板，明人不说暗话，有人托我们两姊妹打听二厂的机子。”
彤彤感叹妈妈确实适合做生意，现在的社会环境，如果直接说两个女人开厂创业，无异于肥羊入虎口。
老板踱着脚步思索，上下打量了三人，笑着说：“看你们的穿着打扮，你们姊妹俩现在也出息哈，看来你们后面的老板也是有实力的。”
于彩平熟练地从衣服里兜拿出一包黄鹤楼递给他，堆着笑脸说：“我们老板说求人办事要有求人办事的态度，这个烟您收着。”
老板作势推辞一番，笑嘻嘻接过烟，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
拿出一根烟挂在耳后，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老顾客了，你们有事叔叔肯定帮忙。”
接着老板招了招手让于彩平凑近，轻声说：“今天晚上八点，你来找我，我带你进去找人！”
于彩平连连点头，彤彤捂着嘴笑了，于彩凤佩服地看着妹妹。
……
回家太远，周围又没有落脚的地儿。
于彩平拉着于彩凤和彤彤在周围来回逛，
从武正街走到纺织二厂，再从纺织二厂绕到卫生学院，走得脚底冒泡，肚子咕咕叫。
太阳终于西沉，暮色至黄昏。
彤彤看着纺织二厂门口聚集的工人们渐渐变少，从刚开始的群情激奋，声势渐渐弱下去。站了一天的工人胡子眉毛结了霜，唉声叹气地感叹“算了吧，搞不赢他们！”
也有女工哭得直抹泪，哭喊拍铁门“我不同意下岗！下岗了我们一家怎么办啊！”
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寒风和铁门挣挣的声音。
嘴里吐出的白气表达着不满和恨意，望向厂里的眼神却分明写着不舍。
站在人群身后的彤彤叹着气摇头，于彩平调侃道：“小孩子怎么也学着叹气了？”
于彩凤同为下岗女工格外共情，眼神复杂地看着天空。
冬天天黑得格外早，没有钟表也判断不出时间。
直到筒子楼的窗户里传来新闻联播的声音，彤彤激动地跟妈妈说:“快了！时间就快到了！”
于彩平握住彤彤冻僵的手，心疼地说:“跟着妈妈出来你真是受苦了，这么冷的天。”
彤彤摇摇头说不冷，内心暗想，还不是不放心你们两姐妹出来办事，资本市场的小白怎么能没有职场冠军的指导！
临近八点，三人在卤菜摊前来回踱步，终于等到摊子老板收工。
老板收了锅子，招手喊她们过去，似笑非笑地调侃她们：“你们三个走来走去像贼一样，你看看你们周围的人，都把口袋捂得紧紧的。”
三人张望四周，果然人群都离得远远的。
于彩凤噗嗤一声笑出来，于彩平皱着眉隐隐担心。
彤彤咬着嘴唇想，坏了，还是没注意到这些细节。摆摊做生意好几年的哪个不是人精，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不是新兵蛋子。这无形中又增加了我们的谈生意成本。
老板收了摊带着三人绕到纺织厂后门，路上试探着问：“妹子，你们下海做生意也没多久吧？”
于彩平支支吾吾回答：“是，是还没那么熟悉。”
彤彤赶忙绕开话题：“我们家在苏城做生意，确实对武城不太熟悉。”
老板追问“你们是做服装生意吗？”
彤彤赶紧回答：“我们家做地产生意，也做服装生意。”
老板嘴角勾起微笑，沉默着点头。
于彩平握紧了彤彤的手，用身体语言表达着对彤彤的赞扬。
几人沿着厂子的围墙走了许久，围墙长得像看不到头，彤彤默默感叹这厂子可真大啊。
越往前人越少，沿街亮着的灯一盏盏熄灭，路上渐渐黑得只能看到前面人的脚步，安静地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
彤彤脑中闪过无数恐怖片的画面，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一阵寒风灌进彤彤衣袖，彤彤打了个寒战。
忐忑中，几人终于走到了目的地。后门的大铁门紧紧关着，一把生锈的铁锁紧紧锁着，除了寒风能吹进去，连只狗也钻不进去。
彤彤隔着铁门栏杆往里面望，只看见前面仓库里闪着一盏微弱的光。
于彩平疑惑地问：“老板这门锁得紧紧的，我们怎么进去啊？”
老板微微一笑，手指向围墙：“那里进！”
“这？这怎么进去？”
老板笑出声来，说：“加把劲，翻进去！”
于彩平惊得嘴都合不上，于彩凤见怪不怪地挽起袖子准备爬墙。
老板竖了个大拇指，于彩凤笑着说：“以前我们厂关门早，我也没少翻墙。”
彤彤捂着嘴偷笑，看向“乖乖女”妈妈。于彩平也跟着卷起袖子，深吸两口凉气。
于彩凤最先翻过去，老板推着于彩平把她送了进去，抱起彤彤举过围墙递给于彩平，最后自己一跃轻松翻了进去。几人总算通过这种狼狈的方式进了厂。
落地的一瞬，彤彤深吸了口气，毕竟自己的灵魂是40岁的知性女人，早就忘了被举高高的感觉。
爱干净的于彩平拍拍身上的灰，跺着脚抖落灰尘，动静太大引来了看厂的狗。
大黑狗汪汪得吼叫着冲过来，眼睛在星光照耀下像探照灯一样闪着，张开血盆大口，像下山的恶虎扑食。
彤彤心跳都漏了一拍，往后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于彩平一把拽起彤彤塞到自己身后，张开双手像母鸡护着幼崽。
几人的尖叫声穿破寂静的夜空，心跳声裹挟在寒风里呼呼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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