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偏偏像他

昼夜交替，四季轮回，转眼也过去了几个年岁。瑟瑟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懵懵懂懂长成了小姑娘，一颦一笑里都透着她娘的影子，只是那双眼睛柔中带俏，笑起来如月牙般微微上挑，透着狡黠的灵气。

“唉，怎么偏偏就……”

瑟瑟摸着游儿的眼尾，愁得直叹气。五官随着孩子越长大便越发舒展，她每每对上女儿单纯的眼睛就一阵心悸，原因无他——

那双眼睛，完完全全随了裴昭。一样的弧度，一样呢神情。仿佛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孩子的生父是谁，这个孩子又是怎么来的。

游儿四岁也开了智明白事理，她知道娘不喜欢她的眼睛，一靠近瑟瑟便努力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想让其长成瑟瑟那样的杏眼。

她还小，实在想不通为何自己哪处都像娘亲，偏是那双眼与瑟瑟毫不相关，甚至也不像爹爹。

和小满姨姨去街上玩时，总有几个阿婆对着游儿指指点点，说她是小野种。

小满气得撸起袖子和她们吵上几个来回后，才带游儿去市集买糖瓜和小竹马，哄着人乖乖回家。

游儿不懂什么是野种，还特意跑去问娘。刚开口便见娘亲长长的睫毛如蝴蝶般颤抖，一张脸写满难堪与愁恨。

“游儿长大了，”凌七安抚般轻吻了瑟瑟苍白的侧脸，接着单手抱起女儿循循善诱:“游儿喜欢娘亲吗？”

多年打猎所经的风霜让他的手更加粗糙，可他小心翼翼抱着女儿时的温柔姿态却让小游儿感到无比安心。

游儿趴在他怀里点头:“喜欢呀。”

凌七变戏法似得拿出一颗糖在女儿面前晃了晃，“那游儿喜欢爹爹吗？”

小丫头的馋虫顿时被香甜的糖果勾起，将之前的问题忘了个一干二净，“喜欢喜欢，爹爹最好了！”

凌七单手剥开糖纸将糖瓜喂进游儿口中，温声叮嘱道:“游儿有漂亮的娘亲和最好的爹爹，才不是什么野种，游儿是爹娘的宝贝，记住了吗？”

游儿专心致志地对付着嘴里的糖，含糊答:“唔唔…系住了！”

瑟瑟红着眼接过女儿抱在怀里，孩子还小，勉强能用哄过去。可再过几年，等游儿长大了自然会觉察出不对，届时她如何隐瞒女儿的生父另有其人这个残酷却不争的事实？

她心绪不宁之际，家里倒是出了件喜事。

饭桌上，小满扭捏地向众人宣布一件喜讯。她与镇上饭馆掌柜的儿子互相爱慕，如今男子已禀告家里，不久便会请媒人提亲了。

瑟瑟盛汤的手一抖，几滴奶白汤汁溅到游儿新做的小花袄上。

游儿小嘴一撇，委屈巴巴看着瑟瑟:“娘亲……”

瑟瑟平复好情绪，掏出帕子边擦边说:“小满，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万万不能冲动。”

“阿姐，我是认真的。”

一提到那男人，小满羞得双颊飘上两朵红霞，“平安哥人很好，对我也好。他会偷偷接我下学堂，为了我一个人和四五个人打架……被打得好惨好惨第二日还会扮鬼脸逗我笑。”

情史丰富的瑟瑟平淡点头，“哦，听起来不错，还有吗？”

“嗯……去年我带回来一盒点心，骗你们说是自己攒钱去镇上买的，你们都说好吃……其实是平安哥托他阿爹驾车去城里买的。”

……瑟瑟与凌七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四个字:生无可恋。

若他们早知道吃了点心就要把妹妹许出去，当时一定连盒扔出门外。

如今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凌七咳嗽两声，身为“一家之主”，他在此事上也算有一些发言权。

“既然小满喜欢，你我便见一面，也好替她把把关。”

看小满雀跃的模样，瑟瑟只得依她道:“我确实想见见他，看到底是怎样的人把你的魂儿都勾走了，不过我们事先说好……”

“若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我们便欢欢喜喜地送你出嫁。若他表里不一……”

瑟瑟顿了顿，朝小满露出个意味深远的浅笑。

她便要秋后算账。

第二日贺平安提着见面礼登门时，小满在一旁看着还战战兢兢生怕她的平安哥出什么事。

贺平安倒是十分争气，进门便对着瑟瑟夫妻拱手一拜，简单问安后便道出真实意图。

青年从容开口，不卑不亢:“令妹温婉贤淑，贺某早已耳闻。今日冒昧登门，一是行拜见之礼，以示敬重；二是贺某倾慕小满姑娘已久，想请姐姐姐夫同意我们二人的婚事。”

瑟瑟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心中已有考量。

“贺公子言重了，婚姻之事还要看小满自己的意愿，我们怎能左右？”

她这意思便是由着他们二人的心意了，凌七不动声色打量贺平安片刻，也对他颇为满意。

眼前青年相貌周正，礼数齐全，言辞诚恳。从进门便时不时看向小满，可见二人感情甚笃，他们心中替小满开心，自然不会棒打鸳鸯为难贺平安。

贺平安听出话外之意，欣喜地朝二人道谢后便急不可待地商量起婚期。

将贺平安送走时，瑟瑟回头看向内室，仿佛听见小满羞赧的轻笑。

婚期定在四月初八，是两家亲选的黄道吉日。

凌七与瑟瑟早早为小满置办好了嫁妆，满满当当堆了一屋子。日常用品一应俱全，更不乏金银首饰和玉器，为表重视，凌七还特意山上猎了一对赤狐添进嫁妆。

小满一回房便被珠光宝气闪了眼，她不可置信地围着金丝凤冠左看右看，觉得自己还没睡醒。

瑟瑟见她呆愣不吭声，问:“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个样子？我请人融了重打一套。”

“阿姐……”小满倒吸口气，“我知你们对婚事十分上心，可实在犯不上为我倾家荡产，村长家的蓉儿姐姐出嫁也才到这些的半数，是否过于张扬了？”

“哪里张扬？”瑟瑟按着她坐到梳妆台前，捧起凤冠头面在她头上比划道:“你的大喜之日唯独不能草率，多带些嫁妆进门才多些底气。况且这些东西更谈不上奢侈张扬，我还想着再给你添些才好。”

小满见她这副见惯世面波澜不惊的模样，才后知后觉家里究竟多么富有……亏她还疑心凌七叔改行做了强盗，怕官府来人将他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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