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番外4

校医院的白色床单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林七的后脑勺缠着厚厚的纱布，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他忍不住咳嗽。

他侧过头，看见裴昭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晨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脸上，把下颌线勾勒得愈发清晰。

“裴……裴同学。”林七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喉咙里像卡着沙砾，“刚才……天台上那个女人……”

裴昭抬眸，眼底掠过一丝警惕。他放下书包，起身走到病床边：“医生说你轻微脑震荡，需要好好休息。”

“我没糊涂。”林七固执地盯着他，眼里的红血丝还没褪去，“那个从画里出来的女人，她是谁？你的画……为什么会这样？”

裴昭沉默了片刻，指尖在床沿轻轻点了点。既白的存在太过离奇，他至今没想明白那幅古画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更不知道该如何向旁人解释。

他垂眸看着林七缠满纱布的后脑勺，声音放轻了些：“你可能看错了，当时情况太乱，也许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不是错觉！”林七猛地提高了音量，牵扯到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她救了我，她的手碰到我伤口的时候，我清楚地感觉到……”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像是有股暖流涌进来，血一下子就不流了。还有那幅画，我亲眼看见它自己飞起来，她就从画里走出来的！”

裴昭的眉峰蹙了起来。他没想到林七记得这么清楚，既白当时清除的是霸凌者的记忆，或许是因为林七处于濒死状态，意识模糊，反而没被完全影响。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递过去：“先喝水。不管你看到了什么，这件事很离奇，说出去不会有人信，甚至可能给你惹麻烦。”

林七接过水杯的手微微发颤。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女人，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可那种被温暖指尖触碰的感觉，那双清冷如月光的眼睛，分明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更让他困惑的是，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心底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她，只是记忆被蒙上了一层雾，怎么也拨不开。

“她……”林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她叫什么名字？”

裴昭的动作顿了顿。他想起既白消失前，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询问，还有她消散在风里的模糊轮廓。沉默了几秒，他才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林七满意，但他看着裴昭紧绷的侧脸，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那个书包就放在床边的椅子上，拉链拉得严严实实。

他点了点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裴昭这才松了口气，指尖的力道也缓和了些：“好好养伤，剩下的事不用管。”

校医院的护士来换纱布时，林七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瓶，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天台上的画面。

女子的白裙在风里飘动的弧度，她托住自己后背时指尖的温度，还有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似乎带着悲悯的光……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他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她。

出院后，林七总在不经意间留意裴昭的身影。在教学楼的走廊里擦肩而过时，他会下意识地看向裴昭的书包；在食堂排队时，目光总会越过人群落在那个靠窗的身影上；甚至去图书馆找书，也会绕到裴昭常坐的区域附近。

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关注的意义，或许只是想从裴昭身上找到一点关于那个白衣女子的线索，或许是想确认那幅画是否还在他身边。

裴昭似乎对他的“偶遇”毫无察觉，依旧是那副冷淡疏离的样子，上课、看书、偶尔接几个电话，生活规律得像钟表。

只有一次，林七在篮球场边看到裴昭站着打电话，书包放在旁边的台阶上，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书包的布料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轻轻翻身。可等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书包又恢复了原样，只有风卷起的灰尘在周围打着旋。

这样的日子过了将近两周，林七后脑勺的伤口拆线了，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他还是没找到任何线索，直到那个周三的晚上。

那天林七在图书馆待到闭馆，走出馆门时已经快十一点了。秋夜的风带着凉意，吹得路旁的银杏树哗哗作响，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男生宿舍楼下时，他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裴昭所在的二楼窗口，那里亮着灯，窗帘没拉严，透出一道昏黄的光。

鬼使神差地，林七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裴昭背对着窗户站在书桌前，手里似乎展开了什么东西，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的轮廓，只能看到那东西很长，垂到膝盖的位置。裴昭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和平日里的冷硬截然不同，他微微低着头，嘴唇动着，像是在跟谁说话。

林七屏住呼吸，悄悄往楼下挪了两步，离窗口更近了些。这一次，他隐约听到了裴昭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却足够让他听清几个字。

“……今天表哥打电话，说让我回去一趟……”

“……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走路还不太稳……”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再出来？既白……”

既白。

林七的心脏猛地一跳，原来她叫既白。原来裴昭真的认识她，还能对着那东西——多半就是那幅画说话。

他站在楼下，看着裴昭对着空气絮絮叨叨，看着他抬手轻轻抚摸那幅画的边缘，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灯光落在裴昭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浅金，那一刻的他，褪去了所有的疏离和冷淡，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期盼。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楼道里传来宿管阿姨查房的声音，林七才回过神。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犹豫。既然裴昭不肯说，那他就自己去问。

他放轻脚步走上三楼，停在裴昭宿舍门口。门板是磨砂玻璃的，能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还有那幅被展开的画，似乎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林七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过了几秒，门被拉开一条缝，裴昭的脸出现在门后，眼里还带着未褪尽的温柔，看到林七时，那点温柔瞬间被警惕和不悦取代：“有事？”

“我刚从图书馆回来，路过这里。”林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想谢谢你那天……在天台帮我。”

裴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侧身让他进来：“还有事吗？”他的目光落在林七身后，似乎在确认有没有别人，语气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林七走进宿舍，目光第一时间就被书桌上的东西吸引了——那是一幅展开的古画，卷轴摊在桌面上，素白的宣纸上，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隐约可见，眉眼模糊，却能看出几分天台上见过的清冷气质。画轴的边缘还泛着极淡的白光，像是有生命一般微微起伏。

“这就是……”林七的话没说完，突然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波动。

就在他靠近书桌的那一刻，那幅画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原本模糊的人影仿佛被注入了活力，衣袂开始飘动，发丝也似乎在轻轻拂动。更让人震惊的是，画轴周围的白光骤然变亮，像一层薄薄的雾气，开始朝着林七的方向蔓延。

裴昭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想把画合上，可手指刚碰到卷轴，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了。他惊愕地看向林七，又看向那幅画，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这还是第一次，既白的画在除了他之外的人面前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林七也愣住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白光里传来的暖意，和天台上既白触碰他伤口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后退了一步，撞在身后的门框上。

“你……”裴昭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对她做了什么？”

林七抬起头，眼里满是茫然道:“我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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