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战场之外的漩涡

越娘子定住了，她偷偷的回头，观察成嬷嬷的的动作。

公主饿了？这可不行。成嬷嬷顾不上越娘子了，一叠声让人去准备早饭，然后还不忘问道：“公主可是病了？这可怎么是好？奴婢这就去宫里请大夫，告诉皇后娘娘才好！”

“别别别——”懒洋洋的声音变得急切：“嬷嬷，千万别告诉阿娘，不过是昨日着凉了，我睡一觉就好了，她身体不好，别让她担心了——”

“杀千刀的侯爷，竟让您受苦，您怎么能在雨里站一天一夜呢？侯爷也不管您死活，您可得顾着自己，不行，老奴必得禀告皇后娘娘，这怎么成呢？”

“嬷嬷，我头疼，阿娘要是再来骂我我就更头疼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嬷嬷最疼我了，可饶了我这一次——”

“公主，可下不为例，老奴可再不敢隐瞒娘娘——”

“我保证，我发誓——”

……

成嬷嬷去催早餐了，没看到被钉在原地的越娘子，早就泪流满面——她不敢相信，却忍不住想要相信，把她从泥潭里拉出来，成为她的救赎，教她读书写字，带她去看诗和远方的那个人，那个她想要效忠一辈子的那个人，她回来了。

不管那人会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愿意跟随她一辈子。

越娘子的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现出很多画面。

第一次在人贩子的贼窝里，那人笑着抬起她的下巴：“原来是个小娘子，还挺漂亮呢！可惜太瘦，要不要跟着我，包吃包住包长胖——”

在日日夜夜的桌案前，她自卑于自己的出身，不过是个爹是赌徒娘是暗门的下贱胚子，那人却说：“要不要读书写字？女孩子天生比男子聪慧，就合该念书写字，做人上人——”

她被人造谣比那人还要美丽的容貌，必然不安于室，那人却替她出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没野心的女孩子没有上进心，我送你个名字可好？四月，来自一位才貌双全，有勇有谋的女子的诗歌，你是人间的四月天，你是爱，是暖，是希望——”那一日，她有了名字，有了此心安处，她哭的一塌糊涂，不知道除了忠心和努力，她还能回报些什么？

那一天，黄沙席卷，冷风猎猎，那人把最重要的东西托付给她：“回去，回到长安去，带着我最重要的人和东西，交给阿爹和阿娘，答应我，你在东西就在，以后也要好好的活着，为大夏奉献终身，可好？”

不好！她想留下，也想完成那人的嘱托，她想把自己劈成两半，替她遭受所有的痛苦，为她完成所有的梦想。

可是，她却辜负了那人的嘱托，她被奸人所害，丢失了信物和信件，也没有保护好她在意的人，她痛恨自己的轻信和无能。

但是，她是不会死的，在她手刃仇人之前，她不会轻易的死去，她可以堕落成豺狼，她会像毒蛇一般静待时机，她会如夜枭一般把自己染成夜色，积蓄力量，一击而中，然后，信心满满的去地下拜见那人，告诉她，她已经为她做完了一切。

但是，她日日祈祷似乎有了用处，她回来了。

无论她现在是什么模样，就算她是鬼怪，她也会陪在她身边，再也不分开了。

“越娘子，你可还好？”公主府的下人有些担心的问：“若是不舒服，越娘子就先回去吧，下一旬再来——”

“我很好，没有比今天更好了！”

“可是——哎呦——越娘子，你不能进去——”

公主府的下人们拦不住她。

越娘子记起她曾经苦练过的功夫，三下五除二就甩开众人，直奔公主府的卧房。

近了，更近了，她离那人咫尺之遥。

有人截住她的去路。

成嬷嬷身手了得，一根擀面杖就逼得越娘子练练后退：“大胆，何人擅闯公主府，我便押了你去见官。”

越娘子左右躲闪，却不肯后退半步，扎实的功底连成嬷嬷都疑心。

虾皮姐看热闹不嫌事大，哪怕流着鼻涕，四肢不稳，一听到院子里的打斗声，那是爬也要爬出来看热闹的。

李瑶光也诧异还有成嬷嬷搞不定的事情，于是捞起虾皮姐，一起去院子里查看情况。

她走出房门的时候，成嬷嬷一击得中，越娘子被打出一丈之远，她跌坐在地上，脸上的面纱也掉落了，露出一张满是伤痕的脸，却依旧倔强的不肯放弃：她一定要见到她！

“四月！”李瑶光和成嬷嬷一起惊叫起来。

李瑶光从来都是信任四月的——阿娘都盖戳认定了，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伸手就要去扶起四月，可被成嬷嬷抢先一步拦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成嬷嬷惊讶过后，便冷着一张脸：“你还活着？你的脸——”

“嬷嬷——”李瑶光打断了成嬷嬷的审问，容貌对于女子有多重要？那一定是个悲伤的故事，她不想提及四月的伤心事，便转移话题：“我们屋里说，可好？”

成嬷嬷很不赞同，前有芳华搞小动作，谁知道这个四月还是不是从前那个忠心耿耿的小丫头？

可惜拗不过李瑶光，只能冷着脸答应，一面让下人们去关门，一面扶起四月去了公主的卧房——手里的擀面杖一直也没有放下。

就连李瑶光和虾皮姐都摄于擀面杖的威力，不敢随便说话，只能乖巧的坐在床上喝难喝的姜汤。

越娘子，不，那只是个化名，她的名字，从来都是——四月。

四月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流下眼泪，她辜负了公主的信任，还有什么脸面哭呢？

李瑶光顶着成嬷嬷不赞成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四月，你别急，慢慢说，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给你报仇——”虾皮姐配合的喵喵叫，是谁，是谁，把她心爱的大美人变成这个样子，她要去挠死他。

四月受尽苦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不曾掉泪，可现在，她忍不住嚎啕大哭，抱住李瑶光的双腿：“公主，公主，我就知道，您不会有事的，您那么善良，老天爷都会帮我们，我要一辈子吃斋念佛，永远陪在您身边，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成嬷嬷本来还拎着擀面杖准备随时武力支援，现在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是啊，公主回来了，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瑶光十分感动，明明她在袁家糊弄了半年多都没有事，而那些故人们却几乎是一眼就能认出她，没人问过她来历，也没人指责她借尸还魂，仿佛日子一下子就回到从前，毫无分别，他们一直都这样爱她，不曾改变，帮她适应新身份和新环境，让她曾经的小心思无处遁形，十分愧疚难安。

“四月，你也是，回来就好了，都怪我，我不该让你死守东西的，其实你只要活着就好，身外之物，丢了就丢了吧——”

“公主——”四月想要给李瑶光磕头，但是没能成功，被李瑶光拉住了：“我答应您的事情，死也要做到的，东西没有丢，我带回来了！”四月解开她略显臃肿的衣服，一个个捆得紧紧的布包被拿了出来，整整齐齐的摞在一起！

李瑶光忍不住惊呼起来：“你是怎么做到的？”然后她就后悔了，四月一定受尽千辛万苦才能成功，一句两句怎么说的清楚。

四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诉苦，只是愧疚的说：“公主，四月无能，没能保住您的亲笔信，证据和您的图纸也丢了一些，只带回这些，我有罪，您罚我吧！”

“你怎么会有罪呢？你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我谢你都来不及——”李瑶光打开布包看到她心心念念的能够证明魏柏罪行的证据，兴奋的都要跳舞了，怎么可能惩罚四月呢？

“四月，你立了大功，你想要什么，我一定给你办到！”李瑶光猛戳虾皮姐：美颜圣品，美白丹，祛疤霜……有没有，赶紧贡献出来啊！我要给四月一个惊喜！虾皮姐：在查了，在查了，咱们有药材，可以直接炼制！顺便给你个集英馆再添个产品。

四月只是如释重负的微笑：“公主，我完成了您交给我的任务，就心满意足了，我还能跟着您吗？我想跟着您！”

李瑶光刚想答应，就被成嬷嬷截胡了。

成嬷嬷便表示异议：“四月，你带回了这些东西，为何不早早禀报皇后娘娘？”帝后一直怀疑除了亲笔信应该还有其他，可惜没有证据。若是早早得了这些东西，韩子都何必处心积虑的查找证据，奈何不了魏柏奢靡度日，皇帝也能多挣点军资，不会那么喘不过气来了。

还有芳华，又怎能藏了那么多年？享受着皇后娘娘的庇护，风光极了。

“公主恕罪！”四月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七年前，我带着众人去往长安，遭遇小股部队的袭击，将我们冲散了，我身边只剩下少陵和昭华，后来遇到芳华、兰君和文竹，我们本来是非常高兴的，但是，当天晚上，少陵和昭华都糟了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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