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堂下十年功

皇帝的宫殿里最近总是灯火通明。

皇后害怕好不容易回来的女儿再被魏柏那个恶人劫杀，强硬要求女儿在宫中忙碌，不准离开自己的视线。

李瑶光的证据收集的差不多了，装鬼装的也快露陷了，也为了阿娘安心，干脆留在皇后的宫殿里，每天分门别类的整理证据。

只可惜这样一来，韩子都再想像在公主府一样，随意串门，想腻多久就腻多久的日子就不复存在了。他只能一边赌气一面在心底盘算，到底多久魏柏才能伏法，他才能忽悠皇帝下旨让阿姐奉旨和离，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入驻公主府了。

皇帝只觉得女儿太过小心，那么多证据往堂上一呈，魏柏必然就跪了，什么时候皇帝降罪还得查实证据？有个证人，安个“不敬”“欺君”的罪名不久成了？

可李瑶光偏不同意，非要把证据分门别类整理好，每一条证据后面都标注了对应的哪条大夏法律，还分别咨询廷尉，尚书台，御史大夫三个部门，确保三个部门的理解都是一样的。

对应的法条后面还跟着实物证据，证人，或者签字画押的证词证言。

周到缜密到所有人都认为韩子都是她的真爱！必是要钉死了魏柏才行！

李瑶光若是知道必要大喊冤枉。

她只是想借用这一桩横跨将近二十年的，估计能轰动全大夏，载入司法史册的大案子，能给以后的司法部门打个样——不能随心解释法条，不能随便增减刑罚，更不能屈打成招、胡乱判案。

虽然皇帝的权威未必能辐射全大夏的司法机关，但是，李瑶光相信，在这片华夏大地上，一定有坚贞勇敢，不屈不挠的后辈们为了司法公正奋斗终生——那时候不就有“自古以来的判例”可以依据了吗？

李瑶光查询了几乎海量的司法案例，把证人的证言互相验证了至少三遍，准备了比人还高的资料，还让虾皮姐给她下载了无数堂上辩论的技巧，“饱和式”证明魏柏的罪行，不能留有一丝漏洞。

四月和韩子都轮流在她旁边辅助工作，两人明争暗斗几乎连累了皇后宫中的每一个宫婢下人，人人自危，甚至花花草草都差点未能幸免于难。

皇后对于这种幼稚的战争十分头疼，忍不住出手镇压，这才止住了这股歪风邪气，没让周围人跟着学坏。

但是他们都很不服气，斗争只是暂且转为地下，而且似乎还要转移到公主府去。

皇后决心给他们多派点工作，以免他们毫无意义的内卷。

一连忙碌了七八日，李瑶光才觉得手里的“申诉材料”有了初步的成果，呈给皇帝要求逮捕罪犯。

皇帝看着用纸准备的资料还能比半身都高，顿觉头疼，没怎么看就扔回给廷尉，然后立刻下旨让准备多日的韩子都迅速抓人。

抓个人都这么费劲，这皇帝真是谁爱要谁要吧！

皇帝当然无可想象，在李瑶光和虾皮姐的家乡，一个大案子的材料能够用掉8个T的硬盘，字数超过800万，现在才一摞纸而已，实在是太简陋了。

但是在廷尉看来，这已经是完整的不能再完整得“案件材料”了，犯罪流程清晰，证据确凿，所有得疑点都能找到解答……陛下找来得人才真是深藏不露，以后就照这个规矩来——大夏司法严谨程度必将名流青史。

韩子都被派去抓人，李瑶光就没事了，这几天她整理材料简直累惨了，于是趁着韩子都去办差，抓紧补眠。

后面还有“三堂会审”呢，那才是最大得挑战啊！

魏柏在寿宴前夕就准备了足够对付韩子都的护卫和死士——因为魏璟煜私自能够调用有编制的乌云卫不会超过五十人，再多就会惊动皇帝，治他的罪。

除非他能获得调兵的虎符，才能调用军队为他所用——一旦如此，那可要震动朝堂了，连偏心他的皇帝都保不下他，和他能扯上关系的都要受到牵连。

魏柏自己是毫无心里负担的，但是他非常庆幸他这个嫡长子不像是个丧心病狂的。

所以他调用了自己名下所有的护卫和死士，再加上参加寿宴亲朋好友大几百人，连同他们带来的护卫武士，魏璟煜区区几十人如同狼入虎口，任他再勇猛也无济于事。

他非要把这逆子的命留下，补上最后一个漏洞，才能才能高枕无忧，安稳度日。

这不是他先动手哦？他只是被动自保而已，便是皇帝，也说不出什么，父亲杀死不孝子，天经地义啊！

魏柏不知道的是，魏璟煜还真偷到了虎符，只不过意外遇到李瑶光这个变数，害怕事情闹得太大无法收场，才又把虎符还了回去。

魏璟煜可不是心无城府的世家子弟，那是和北戎拼出来的，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他怎么可能不谋划就出兵呢？还要和阿姐一样，用最小的代价获取胜利。就连那几十个护卫都是他求取阿姐同情的工具。

他成功了。

若是没有李瑶光这个变数，他有可能不在乎生死，也不在乎死后如何，可现在，他渴望的幸富近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为了魏柏就放弃所有。他还期待有很长的日子和阿姐一起牵着手同行，若是自己罪孽深重，还怎么靠近光明呢？

魏柏他不值得啊！

于是出乎魏柏意料，魏璟煜居然寿宴当天都没露面，这让魏柏大为震惊。

他不是都接了帖子，答应当天一定到，还会给自己送一份大礼吗？

这人怎么如此不厚道，出尔反尔，礼物呢？人呢？

自己花费无数财物才搭起的戏台，居然只能唱独角戏，真是气煞他了。

魏柏憋屈不已，同时也在侥幸，也许魏璟煜并不知当年之事，只是为自己的生母鸣不平，现在长大了，也就懂了自己当年的无奈。这孩子也算有出息，以后令自己的表妹魏夫人向他磕头道歉，也就罢了，一家人，没有解不开的仇怨。

魏柏自认为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并无疏漏，但当日的意外依旧让他觉得心悸。做了恶事几十年，魏柏也有一种近乎于野兽一样的直觉，这一次，他怕是死到临头了。

可为什么呢？

明明自己已经堵上了所有的漏洞，那些往事不可能再有人知晓了。

难不成这世上真有鬼神，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还是那些被自己屠杀的弱小生灵死后便能变得强大了？

魏柏百思不得其解，可预感到祸事的他，却依旧侥幸的希望再次逍遥法外，逃脱罪责。

当魏璟煜奉旨抓捕他去廷尉，要求他为二十年前的事情做出解释的时候，他本可以拼个鱼死网破，用护卫死士、亲朋好友的命给自己铺出一条逃亡之路。

可是他老了，多年享乐的他已经不敢想象，如果一路逃亡，他这把老骨头能不能受的住，会不会死在荒无人烟的逃亡路上。

反正魏璟煜也只是奉命让自己去廷尉解释，又不是明确定罪，几百亲朋好友也不过是暂且软禁在自家的宅子里，并没有抓去监狱。

魏柏便想侥幸的再搏一搏，皇帝也许根本没有证据呢？朝廷那么多官员都看着，他也不能随便就将自己下狱砍头了吧？

于是魏柏安抚了家人，又与自己最看重的儿子，下属交代几句，昂首挺胸的和禁卫军去了皇宫大殿。

今天的阵仗可真大啊！

李瑶光请来廷尉，尚书台，御史大夫三个部门的官员——搭建简易版三司会审。

邀请朝上文武大臣旁听，最好能给他们一个震撼，对治下的百姓庶民更好一点。

还请了寒门百姓，太学学生，还有长安一些有名望的人家派出的代表。

皇帝不是要立威吗？诸侯国封君们也请过来旁听，他们大多数都不能理解，只当作无聊生活中的娱乐活动。

要不是人太多了，大殿盛不下，李瑶光都想让皇子公主，嫔妃们都过来听一听，再一人发一本大夏律，保证比平时都学的快。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

太子李鸿有幸能够在大殿上有个位置，皇帝让他学着点，以后他就得自己处理这些事了。太子激动的半宿没睡着，那句从外公那里听来的“这也太不给人家体面了，该私下定罪！”也忘了跟皇帝争取。

李瑶光一身白衣，还束起了头发，一副干练精明的样子。

皇后本想让她呆在幕后等结果就行，但李瑶光坚决不肯，今天她可是“公诉人”，其他人，能比她更了解流程，更了解证据和证人，随机应变魏柏的百般狡辩吗？

七年前的努力，今天，就让她亲自摘取胜利的果实吧！

虾皮姐在脑海中摇旗呐喊，加油姐妹，以后女子当法官，就成定例了哦！

那必须的！李瑶光在脑海中比了个“V”字。

走出去，阳光灿烂，就是今天的战场。

见到大殿上乌漾乌漾的人群，魏柏真是吓了一跳。

皇帝这是要作什么？

以往给勋贵定罪，也只是抓起来，下一道圣旨而已。今天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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